蝗虫抱棘而死的吉兆被无情打脸。
于是,刚被遣返的各路兵团再次被征召。据史料记载,这些遣而复召的官兵愤恨不已,恨不得发动兵变。
而宋威却在接下来的追击围剿中,追而不击、围而不剿,始终跟王仙芝保持三十里的距离蹑贼一舍,完军顾望,意在恐吓、驱逐。
王仙芝得以率领他的残部二次逃出生天。
史书骂宋威是个老混蛋时威老且暗。
实际上,宋威并不是老糊涂了,相反,他精明的很。
请神容易送神难】
庞勋的“擅归”是唐末最大的一次兵变,但不是唯一的。
就在前年74,感化军特遣团照例去朔方战区今宁夏参加秋季边防,走到半路,正赶上南诏入侵西川,于是朝廷命令他们改变计划,南下增援,还没等走到成都,南诏就被击退,于是朝廷命令他们执行原计划——去朔方。
但这些徐州兵再次发扬了“擅归”的光荣传统,打算抗命,回徐州老家。这次哗变没有成功,被随从宦官和指挥官及时阻止,斩首了带头的人,稳住了军心。
去年75,镇海军的卫戍司令镇遏使王郢等69人,因赏罚不公而哗变,这次兵变迅速席卷江苏、浙江、福建一带,史称“王郢兵变”,动静搞得也很大。
而就在今年76,支援沂州的天平军,同样是不满朝廷的调令而发动哗变,“擅归”回郓州总部。
沂州,就在宋威的眼皮子底下。擅归的天平军回到郓州,朝廷下令:不予追究。
各战区特遣兵团都不是省油的灯,休想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除非有足以让他们心动的犒赏。即便来了,也未必真卖力,比起杀敌,他们更愿意扰民,以剿匪平寇的名义打砸抢烧,“御敌无术、扰民有方”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犒赏不足、或者赏罚不均了、亦或者疲于差遣了,他们就要闹兵变。轻则擅归,重则驱逐、杀死长官。
骄兵难制。
这是宋威所虑的第一问题。既然自己的本部兵马足以平贼灭患,就不劳他们的大驾了。
所虑之二,是担心临近各战区趁火打劫,以奉旨增援为由,蚕食自己的地盘。
在唐末,这种腌臜龌龊事比比皆是。
以上两点,可以归纳为宋威对自己人的忧虑、不信任。特别是在成都的经历,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人永远比敌人更凶险”的信念。
所虑之三,是要养寇自重。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亡。
先后两次,眼看就要将草贼一网打尽的时候,宋威紧急下达军令:停止追击!坐视王黄草贼逃窜。公开纵敌。
副将不理解他为何这样做。宋威一语道破天机,并用前不久的“庞勋之乱”做鲜活的例子,说康承训剿灭了庞勋,立刻被贬,你怎知我们不会成为第二个康承训?
“庞勋之乱”和驰援成都,都给宋威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而心理阴影的面积,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求出来。
再者,山东、河南、江苏一带的匪患由来已久,州县无力讨平,节度使也无计可施,凭什么你宋威一出手,就彻底根除?你跟这帮草贼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敢说跟他们没有勾结?
话是拦路虎,衣裳是瘆人的毛。
多年来的官场历练告诉宋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许你不是真的优秀,而是同行的衬托,但你的光芒让同行们感到难堪。他们会甘心躲在你的阴影中,动动嘴唇,喷你一身粪。
所虑之四,王仙芝真死也罢,没死也罢,无所谓。
王仙芝起事之前,山东、河南一带群盗就吃了不少宋威的苦头,正式起事后又在沂州城下死里逃生,之后又被一路追杀。“宋威”二字止儿啼,吓也能吓死王黄之辈,他们必然不敢在这一带逗留。
身为一方节度使,能弹压地面,保一方清净足矣。难道还想凭一己之力拼出天下太平?
有此四虑,宋威才前后两次公开纵敌。而邀功之说,并非是主要原因。
跟宋威想的一样,他的大名把王仙芝吓走了。王仙芝收拢残兵败将,撤出山东,转寇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