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姨娘在前门晕倒,后门却悄无声在搬运东西。
“快,还剩两口箱子,都快点儿,我们得连夜出城”,苏师爷捋着胡子。
“老爷放心,小的们已经打点好了,咱们先找一处地方躲几天,等风头捎捎过去,咱们混做商队出城”,小厮们殷勤巴结。
“嗯!少废话,赶紧搬!”
“哎哎哎”
扁扁月牙挂在夜空,扬州城的夜幕静悄悄的。
苏宅后门的几辆马车像偷油的老鼠,将宅子里值钱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拉。
苏师爷满意看着自己多年的积蓄一点点转移,眼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此时他哪里顾得上他的妹妹。
哪怕是亲妹妹,也没自己的命自己的财来得重要不是么?
……
苏姨娘是被后半夜的冷风冻醒的。
她睁眼看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家哥哥自始至终都没开门,整个苏家也几乎没什么动静。
“哥?”
“哥?!”
都这个时候,如果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也算白活。
两岁的小宝哭累已经半晕过去,小家伙在梦里还不停委屈抽噎。
苏姨娘看得心都碎了。
“宝儿,你爹被抓了,你舅舅也跑了”
“说好带着咱们娘儿俩一块儿出城,你舅舅那个混蛋,忘恩负义的混蛋”
“当初把我推进火坑的,看我得势又仗着我在外作威作福,现在我一落难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越说越恨,苏姨娘咬着牙。
看了看天空要泛起的鱼肚白,她抱着孩子一瘸一拐离开。
手里一共几两碎银,她要了间便宜客栈,买了些吃的。
喂饱孩子就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临近中午,她又是被孩子叫醒的。
“娘,我又饿了”
小宝儿向来被捧在手心,身边丫鬟仆妇奶娘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几人。
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
苏姨娘心疼不已,赶紧又要了碗阳春面,慌慌张张端到儿子面前。
“乖小宝,赶紧吃”
小宝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居高临下鄙视着这碗面。
“就只有这个?”
“这是什么东西,我要吃肉,要吃鸡腿吃猪排,我要吃烧鱼”
小小的孩子被宠得无法无天,养得肠胃刁钻,自然不可能看得上一碗清汤寡水的阳春面。
他挥舞着小胳膊扯着大嗓门,剧烈反抗着。
“我不吃,我不吃”
“宝儿”,苏姨娘十分崩溃。
“我知道宝儿受委屈了,可你爹爹他……娘亲实在没办法啊”
两岁的孩子当然听不懂,哭闹着只要吃的。
苏姨娘喂一口阳春面,他就吐一口,面条不吃汤也不喝,最后急了干脆直接一挥手。
把汤碗尽数打翻在地:“我说了我不要吃”
“我要找我爹爹!”
苏姨娘彻底崩溃了。
她没家了,夫君被抓,哥哥逃走,好容易保住了儿子,他又是个不懂事的娃娃,哭闹不住。
“老爷!”
“您在哪里,纹儿支撑不住了啊”,苏美纹哭着又晕了过去。
……
赵元汲最近心情不错。
因为刘知州是个很识抬举的官,自打被抓进来,他兢兢业业丰富着自己的口供。
不但供出了户部陈政等一干官员,还包括江南某些地方的知府、巡抚等等地方官员。
他说得越多,赵元汲就越高兴。
“不错么”
赵元汲慢悠悠坐在行宫别院的地牢门口。
“你们这一张网还挺大,逼着百姓种桑养蚕,逼着百姓高价购买粮食,这其中一高一低利润巨大,不得不说你们还是挺会算计”
“有低价收购百姓粮食的,有负责打掩护的,有负责上书内阁邀功请赏的,还贿赂了户部的人替你们兜着底,报喜不报忧”
“好大一张关系网啊”
刘知州被打怕了,胖胖的身体缩成一团趴在地上直哆嗦。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究竟想怎样?”
赵元汲嘲讽一笑:“你不是挺横的么?怎么……不横了?”
刘知州显然是被打怕的。
在这之前他一直嚣张嚷嚷着自己是朝廷命官,随意拘谨殴打朝廷命官是死罪。
后来他发现这招没用,反倒挨了许多打。
身上、胳膊大腿上,连一块完好的皮都找不见,这才舍得趴在地上服软。
“求求你们,死也让我当个明白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刘知州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赵元汲慢吞吞摇着折扇,试图扇走牢里的血腥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