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南岸,早已是人山人海。
聚集来的人群,比前几日还要多至少两倍。
实在是昨日那场租界民众冒死跳河打捞战死士兵遗骸最终因日军扫射致死近百人的事件震惊了整个租界。
原来,不光是那帮吃军饷的军汉们不怕死,连自己身边的人也不怕死了,这对于绝大部分焦虑着明天能吃什么的普通人来说,绝对是颠覆性的。
昨日夜间,去那家戏园子临时做成的灵堂吊唁的中国人络绎不绝,每个人都想看看那是不是真的。
覆盖着一件破了好几个洞深蓝色军服的棺木和另一具棺木在最前,后面数排黑沉沉的棺木密密麻麻,为其守灵的,尽是淞沪地区数得出名的大人物,甚至还有一个陆军少将。
那不由得他们不信。
站在街角的一名身穿米黄色西装的中年人就属于这种人群中的一个,做为租界日不落帝国银行的一名中国职员,虽然战争爆发,但居住在租界的他有房有薪水,并不担忧家人的生活,对这场爆发于自己身边的战争,也远没有难民们那么揪心。
可当他听到这个消息,赶来灵堂时,一排排乌黑沉重的棺木,头戴着白孝的五岁幼童眼中一直未滴下泪水......都深深的震撼着他。
是什么?让一名丈夫和父亲,宁愿抛妻弃子也要主动赴死?那是他的职责吗?并不是。
像他一样的普通人对于这场战争的选择,让无法寻找到答案的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场战争。
他决定留在这里,亲眼看看是什么让那些和他一样的人,做出如此不理智的选择。
或许,这多出来的上万中国人,都有着和他一样的疑惑。
在这儿呆了大半个晚上的人们,和这名西装中年男一样,听了太多关于四行仓库守军怎么打鬼子的故事。
故事讲得热血澎湃,让西装中年男都多了几分期待。
但貌似,今天的战场形势有些和他所期待的不大一样。
日军都快进入最危险的四十米区域了,四行仓库依旧静悄悄的。
仿佛,疯狂的重机枪射击和掷弹筒的轰炸依旧叫不醒沉睡中的中国军人。
这太反常了,反常的令中国民众们都忍不住想跺脚。
别说他们了,至今一人未死甚至未伤的日军其实更懵逼。因为太过害怕,一不小心脚一滑自个儿把臀部送到同僚刺刀上弄了个窟窿的那个蠢货不在此列。
“八嘎!中国人有阴谋!”胁板次郎咬牙切齿的快把手里的望远镜给捏碎了。
“又有阴谋,那是不是先停止进攻?”牧野俊感觉自己已经快被自己上司给玩死了,他每天都这么说,就没有新鲜词,但关键是他还得找不同的方式来接上司的话,这特么才是最难的。
“在战场上,把屁股对准敌人,是更愚蠢的选择。”胁板次郎很有战术修养的回了一句下属。
‘那你说个球啊!继续强攻就是了。’牧野俊内心疯狂OS。
不这样说,你特娘的要是追问我一句‘中国人有啥阴谋?’我可咋整?老子能知道的话,还能跟你个蠢货坐在这儿?老子早就在四行仓库楼顶煮茶了好不好?没看内心疯狂吐槽的下属,胁板次郎努力把思绪投向战场。
日军的前锋已经越过战壕,即将抵达仓库楼下。
四行仓库还是寂静一片。
“咋回事儿呢?咋还不开枪干死那帮龟孙儿?”西装中年男有些急了。
“侬别急,这叫诱敌深入,马上好戏开锣。”西装中年男身边的黄包车夫却是笑道。
而后,一脸奇怪的看向包了自己黄包车一夜的大老板:“张先生,侬怎么说河南话呢?”
“河南话咋嘞!河南人也是中国人,这次淞沪战场上,俺河南来的兵可不少。指不定那些弟兄们都有不少俺河南人。”听到自己雇的黄包车夫有歧视自己家乡话的意思,西装中年男有些不爽了,一边说一边瞪眼。
“中,河南人肯定中,俺开始还以为张先生是本地人嘞!”黄包车夫咧着嘴直点头,一口河南话比西装中年男更地道。
“老乡!”西装中年男一愣。
“俺南阳的,恁哪儿的。”
“俺平顶山的。”
“隔的不远!”
“哈,咱不慌扯家常,老周你说说今儿是咋回事儿?”西装中年男忙问道。
“没啥好慌的,国军弟兄们对付这帮狗日的,有的是办法。”黄包车夫信心满满。“俺估计啊!就等他们成骨堆儿,然后丢炸药包,一死死一片,过瘾着嘞!”
现在,只要在这里观战了几天的,现成的实例教学,多少都有了点战术修养。黄包车夫能这么说,显然也是老看客了。
“有道理,就这样,炸死狗日的。”西装中年男的心放了几分,有些激动的挥舞手臂。
“果军弟兄们,可以丢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