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只着了一件同样是黑色的中衣,侧影十分柔和。
我便抓起他的衣袍走了过去,将衣袍搭在他的座椅上,凑过去看了两眼,他用笔在书上写写画画,书上仍旧是一些我看不懂的符号。
道殊的声音带着些沙哑,很清淡:“睡醒了?”
我道:“你在写什么,写得这样认真,连觉都不睡了。你这书房里的灯太亮,我睡得不是很安稳。”
道殊放下了笔,捏了捏鼻梁,道:“西方佛祖每隔五千年讲一次佛法,五千年之期将近,天帝命我批注一些佛经。”
难怪这厮最近皆是手离不得书。我沉吟了下,问了一个相当有水平的问题:“那你批注这些佛经所获得的最大的顿悟是什么?”
道殊唇角一弯勾起一抹清浅而安静的笑,如夜里绽放的芙蕖花一般,道:“佛能静心,浇熄心火。唔,有些佛语倒是有些意思。”
“既然如此,那隔两天还要让司药神殿送来降心火的药么?”我真诚与他交谈,“佛语我晓得个几句,不如我们来交流交流。”
道殊一副根本不相信我原来竟是如此有深度而又有佛性的,似笑非笑道:“流锦也懂佛语,不晓得懂些什么佛语?”
我顺口拈来:“比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个最有名。道殊你对此有什么感悟,看了这么久的佛经,可有打算何时遁入空门,皈依佛祖?”
道殊却是十分淡定,不急不缓道:“既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我色不色都是一场空,我为什么又一定要皈依佛门。”
我当即唏嘘:“没想到你的造诣竟已到达如此地步,委实是可喜可贺。那你觉得比起你将来要娶的那只未婚妻鸟儿,还有比遁入空门更加幸福的事情吗?”反正于我来说,我更青睐后者。
“当然有。”道殊微微一笑。
我好奇的问:“是什么事情。”
道殊看着我,神色令我觉得有些怪异,道:“娶妻本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只能娶自己所爱的人。”
这个道理我晓得,就好比我与阑休,阑休娶我因为我是他所爱的人,而我嫁给阑休因为他是我所爱的人。
由此及彼,那那只鸟儿是这厮的未婚妻,理应就是他所爱之人了。我便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虽不喜那鸟儿得很,但我也不好再说她什么。就好比你喜欢喝茶而我喜欢吃肉,口味不同,但我就不能说你的茶其实很难喝。尽管它确实很难喝。”
道殊愣了愣,随即开始扶额。
我睨着他,觉得他的反应颇为对我口味,又道:“莫不是今天才发现我这么有文化?都怪我太低调,这不是你的错。”
见道殊半晌不语,我再道:“我是允许有不同声音的,你也可以随便发表你的看法。”
道殊吁了一口气,颓然道:“你赢了。是我太没有文化。”
后来,道殊一直很颓废,颓废于惭愧自己太没有文化。看书也显得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当然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然很晚了,他提不起精神也是十分情有可原的。
我坐在他旁边刚打了一个呵欠,道殊便又开始提笔欲在书上批注。只可是那毛笔沾上砚台才发现,砚台里的墨已经差不多干了。
“流锦,帮我磨一下墨。”他抬起眼帘来,侧头看我正巧在打呵欠,就改了口,“算了,我自己来。你去睡罢。”
我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道殊果真自己拈起一只墨块,开始缓慢而闲淡地研磨。我道:“你就不能先睡一睡,待明天养好精神了再看这些书么?”
“不能。”
“为什么不能。”我看他继续不急不缓地研磨。
他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今晚我感觉好。你还不去睡的话,就替我磨一晚上的墨,想必我不仅感觉好,还效率高。”
我摸了摸鼻子,牵起道殊的外袍,走向卧榻,道:“你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见,你感觉好你就继续罢,我真困。不是一般的困。”
侧身躺下,还没合上的眼界里,映入道殊的侧脸,一边悠悠然捋着广袖研磨,一边嘴唇挑起往上勾了一抹轻轻浅浅的笑。
似晓得我在看他一般,他忽然抬头看着我。嘴角的笑未能及时收得回去。
我赶紧闭上眼睛,唯恐我闭慢了一步他就要逮我起来帮他磨墨。
迷迷糊糊之间,我闻到了一股清幽的香气,努力撑了撑眼皮,见眼前有个黑影立在我边上,弯身将一只香炉轻轻地放在茶几上。淡淡的青烟从那香炉里飘出,令人心安。
他在我耳边呢喃:“来了九重天这么久,还没在夜里去看看天河罢。天河里的星子很美,可以去捡,且还有鱼儿,很是美丽。流锦想去看么?”
我随口应道:“想。”
“那你乖乖睡,等到下半夜,我带你去。”
我再随口应道:“好。”
眼皮万分沉重,一经闭上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