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想了想,大着胆子道:“圣母恕臣直言,此事其实不需要什么好处,对于外朝的大臣来说,郕王纵容他们进谏而不责罚,本身就是最大的好处。”
孙太后点了点头,外朝的风气她也听闻过一些。
尤其是近些年来,几代天子优容谏官,使得他们以犯颜直谏为幸事。
有这么一桩可以群臣进谏而不被责罚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只可惜,自己到底对于外朝的控制还是太低,一步错满盘皆输,就连李永昌也赔了进去。
孙太后越想越烦躁,起身在暖阁当中来回踱步,道。
“那以你之见,现在哀家应当如何?”
金英道:“回圣母,内臣斗胆而言,如今局面,郕王已收服了外朝的众多大臣之心,回想起这些日子,郕王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借大义名分,依仗外朝群臣之力强压圣母,但凡您有所动作,在朝臣心中,便是不顾大局,正因于此,才会屡屡束手束脚,为人所制。”
孙太后点了点头,示意金英继续说下去。
“因此现在的局面下,内臣以为,一动不如一静,郕王继位已成定局,那么太后便不宜在此事上再做文章,否则便容易再被群臣诟病。”
孙太后目光一凛,不悦道:“所以你出的主意,就是要哀家放任郕王登上大位?”
面对孙太后不善的目光,金英再次跪倒在地,硬着头皮道:“回圣母,确实如此,如今局面,郕王乃是众望所归,您若强行阻拦,势必会引起群臣反弹,到时候若再有逼谏之事,恐难以收拾。”
想起今日左顺门外的那副场景,孙太后心头也是升起一股凉意,她从未觉得,这帮朝臣竟如此可怕。
犹豫了片刻,孙太后就算再不情愿,还是勉强点了点头,示意金英起身。
于是金英站起来,继续道:“太后,既然此事已经不可阻挡,那么您该考虑的,就是郕王承继大位之后的事……”
“你指的是?”
“自然是后宫之权与皇爷迎归。”
“这么多天下来,纵观郕王所作所为,皆是在从圣母手中夺权,此番郕王借机将李公公下狱,足可见他已经将目光转向了后宫之中。”
孙太后点点头,道:“不错,即便是郕王想不到这一点,吴氏的心机,也绝不会放过这一点。”
金英继续道:“所以臣猜测,待郕王登基之后,必会以处置王振一党为由,大肆在宫中清除异己,扶持亲信,为今之计,圣母当尽力保住后宫当中,与王振牵连不深,且可信之人,避免郕王牵连无辜,再图后计。”
孙太后听完,瞥了金英一眼。
宫中的势力,她清楚的很,如今内臣当中,有三人最为显赫。
以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为首,接下来便是两位秉笔太监,金英和范弘,宫里头大多数的宦官,究其根脉,都能到他三人身上。
但是这次土木之役,王振和范弘皆随驾而去,死在了外头,所以便只剩下了金英。
他这番话的意思,便是让自己,保下他那一脉的人,或许,他还要借此机会,将范弘那一脉收归己有。
说到底,内臣当中,也是要争权夺利的。
不过孙太后却不生气,不管是谁,为自己谋划都是人之常情,水至清则无鱼,她倒也不至于强求金英当什么圣人,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反倒让她放心。
点了点头,孙太后道:“你所言有理,这一点哀家心中有数,刚好李永昌被下了狱,这几日你选些得力清白之人,哀家见见,放到各处去值守便是。”
金英低头领命,孙太后又道:“此事不难,毕竟就算郕王继位,也不至于越过哀家,拦他不要株连,还是可以的,不过你方才说,迎回皇帝是何意?难不成,他敢在此事上做手脚?”
说着,孙太后的眼神有冷冽起来,别的事情她都可以让步,但是唯独这一条,是底线,绝不可能让步。
金英道:“圣母不必忧心,说到底,皇爷是大明天子,那郕王再猖狂,也不敢明面上阻拦迎回皇爷,最多是暗中使些绊子,不然的话,外朝的那些大臣,也是不会答应的。”
“内臣担心的是,迎回皇爷之后,该当如何?”
孙太后明白了。
所谓权力动人心,到了手的东西,焉有让出来的道理?
这会朱祁钰承继了大位,那万一到时候皇帝归来,他会愿意将皇位还回去吗?必然是不会的。
不仅他不会愿意还位,只怕外朝的大臣,为了所谓的朝局安定,只怕也不会让朱祁钰交出皇位。
眉头不由自主的拧了起来,孙太后打消了心中对金英的最后一丝疑虑,开口问道。
“你方才也说了,郕王继位已是势不可挡,若想要拦,哀家是拦不住的,可除此之外,哀家又能做些什么呢?”
金英沉吟片刻,道:“圣母,所谓大义名分,郕王所持者,无非大义而已,当此局面,的确拦他不住,不过倒不妨暗中做些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