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但是,不知为何,却始终没有开口。
但是,作为最开始挑起话头的人,有些事情,金濂始终是逃不过去的。
在杨洪说完之后,天子便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开口问道。
“金尚书,此案乃是刑部主审,你可有何想法?”
这话看似平常,但是,金濂听完之后,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啊,这案子是刑部的,既然到了手里,就扔不出去了,事到如今,天子既然是这样的态度,有些决定,该下的,还是得下。
于是,沉吟片刻,金濂的声音沉稳而冷静,道。
“陛下容禀,臣斗胆猜测,太上皇有此决定,恐是不想在朝堂上掀起动荡。”
话音落下,在场的其他人眉头也皱了起来,一时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金濂继续解释道。
“任礼一人,即便有伯爵之位,但既然犯下大罪,自然该当处置,朝局也不至于因此而动荡不安。”
“但是,问题恐怕就出在,后续该如何处置”
后续?
在场诸人对视一眼,隐约明白了过来,于是,有意无意的,目光都望向了一旁的于谦。
这个时候,金濂在天子的示意下,也没有停下话头,而是继续道。
“此案虽大,但是要处置一个任礼,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如果说一切都属实的话,那么,任礼截杀使臣,是为了阻止赤斤蒙古卫举告他侵占军屯的罪状。”
“而且,这件案子最开始的争端,便是源于赤斤蒙古卫要迁居到肃州附近,朝廷将此案彻查,便要给赤斤蒙古卫一个说法,至少,迁居肃州的合理请求,朝廷是必须要答应的。”
“但是”
后面的话不必说,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
但是,当初任礼之所以竭力反对赤斤蒙古卫迁居,便是因为他们要迁居之地,已经被开垦出了大片的私田。
这些私田数额庞大,凭任礼一个人,肯定是不可能全部占据的,甘肃的诸多将领,只怕都牵涉其中。
朝廷要安抚赤斤蒙古卫,就要将这些私田全部收回,而且,到时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朝廷势必要将整个甘肃的军屯状况都彻查一遍。
就像现在一样,这么大的案子,若是不能有完整详实的证据链,那么,处置一位曾于国有功的勋臣,是必然会遭到非议的。
所以,还是那句话,任礼不算什么,但是,这件案子一旦揭开,背后牵扯出的一系列事端,才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按理来说,这并不算是什么坏事,毕竟,军屯废弛多年,若是能以任礼之案为契机,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整饬行动,对于整个边军的战力军心,都有提振之效。
唯一的害处就是这么浩大的行动,必然会使朝局动荡一段时间,更重要的是,一旦动手彻查,整个边境,必将面临一场大换血。
如此一来,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边境将只能执行保守固守的策略,想要主动出击,就得等到将领和边军重新磨合好才行。
而这,显然不是刚刚亲政,一心想要仿效父祖建功立业的太上皇想要看到的。
在场的大臣们,虽然有些对兵事不熟悉,但是,也毕竟都是从正统时代走过来的。
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们这位太上皇,自视甚高,且太过急躁,不够稳重,所以,他绝没有这个耐心,慢慢的等边境重新磨合。
从这个角度出发来想,压下此事,自然也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反正,赤斤蒙古卫到宁夏,中间时有劫掠之事发生,使臣一路行来,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朝廷要做的,只是将使臣曾经到达宁夏的记录全都销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可以了。
这种状况下,赤斤蒙古卫要怨,也只会怨任礼,和朝廷没关系,而太上皇,则可以继续掌握朝廷大政,保持好边境的稳定,为自己建功立业做准备。
证据都摆在眼前,想要推出结论并不困难,但是,说到底,那是太上皇,这个结论即便就在嘴边,也不是人臣可以议论的。
因此,随着金濂的声音渐止,大殿当中重新陷入了一阵沉寂。
直到片刻之后,上首御阶之上,天子平静的声音响起,字字句句,都像敲打在众人心上一般。
“民间俚语有句话,叫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有迂腐的不懂丝毫变通的老古板,便有打着为大局计,可牺牲小义的伪君子。”
“这其中,有些人是打着大局的旗号牟取私利,也有些人,是真的觉得大局重于一切,小小道义,若能换得大局安稳,理所应当。”
“但是,朕想说的是,道义无大小,便如礼法一般,后者约束言行,前者约束人心。”
“心偏了,路就偏了,心中失了原则和道义,便走不上正途,一条错误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