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府的花厅当中,胡濙明显带着责问口气的声音,让在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面对老岳父略带严厉的眼神,朱仪硬着头皮,但还是点了点头,道。
“小婿明白。”
罗通和任礼,前者谋划着扣阙后者纠结大批勋贵,想要阻止天子整饬军屯,虽然事情的严重程度不同,但是本质上,都是想要凭借朝廷舆论,裹挟天子就范。
这二人的下场,自不必说,罗通已经人头落地任礼现在也被关进了诏狱里头朝不保夕。
朱仪这次,虽然说从理由到人数,都和前两者没法比,但是,落在天子的眼中,只怕并无什么差别。
胡濙的目光闪动,神色变得愈发严厉,道
“既然如此,那你可知道,礼部一直迟迟没有上呈东宫出阁的仪注,并非刻意拖延,而是天子有意如此?”
感受到老岳父的严厉目光,朱仪下意识的有些心虚道。”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是打算要上这本奏疏?而且,还是和这帮勋贵一起?”
胡老大人此刻已经变得疾言厉色。
到底是文臣当中顶尖的几人之一久居高位,声虽不高但是,气势却如同雷霆炸响。
朱仪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
“嗯”
只见胡濙脸色越来越冷,苍老的手掌轻轻在案上一拍,道。
“不仅你们要这么做,还要拉上老夫?”
“这岳丈,你听我”
事已至此,朱仪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当应声虫了,不然的话,今天就白来了,深吸一口气,他正准备开口。
然而,话只说了半句,就见到原本已经快要发怒的胡濙,忽然平静下来,云淡风轻的道。
“好,我答应了!”
说着话,胡濙摆了摆手,一旁的家仆立刻会意,很快端上来了笔墨。
朱仪就这么愣愣的看着自家岳父,展开手边的奏疏,然后提笔在奏疏的最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钤记按了上去,场景顺利的让小公爷觉得有些不真实
看着仆役重新递回来的,已经写着“少傅太子太师礼部尚书胡濙同奏”几个字的奏疏,朱仪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疑惑的抬头望着自家老岳父,踌躇着问道。
“岳丈,您这是”
胡濙呷了口茶,额头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口,眼皮都没抬,反问道。
“怎么,不满意?”
“不不不,岳丈提携之恩,小婿永生难忘,只是,小婿本以为,岳丈会劝小婿不要冒险,所以”
犹豫了半晌,朱仪还是没忍住,委婉的开口问道。
胡濙瞥了他一眼,声音依旧平静,道。
“该提醒的,老夫都提醒过了,该告诫的,老夫都告诫过了,罗通和任礼的下场,你也都瞧见了。”
谷董spn&;“该做的都做了,你还是要拿整个成国公府做赌注,那老夫拦你有用吗?这本奏疏,已经有这么多家府邸联名,难不成,老夫不联名,你就不往上递了?”
朱仪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当然是不可能,就算不提他那不可言说的把握,就像胡濙说了,这么多家勋贵如今都瞧着他呢,想要临阵退缩,已经不可能了。
见此状况,胡濙轻轻哼了一声,道。
“既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么犹豫纠结又有何用,反正这奏疏,老夫只是联名而已,出了什么事,也是你成国公府首当其冲,你既执意如此,老夫便陪你闹上一场,又能如何?”
“了不起待出了事,老夫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去宫里求陛下放过月娘便是。”
啊这
听着老岳父越说越离谱,朱仪脸上的苦笑以越发浓厚。
到这個时候,他要是还听不出来,胡濙是在揶揄他,这对耳朵也就别要了,轻轻将手里的奏疏合上,朱仪踌躇着道。
“岳丈,不至于此,说到底,东宫出阁是正理,也是廷议早就议过的事,陛下纵然心中不满,可也不至于因此就对成国公府做些什么吧?”
这话原本是想打探一下,胡濙答应的如此爽快的原因。
但是,胡老大人又岂会看不出来朱仪心里的小九九,他老人家后背往椅背上一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道。
“会不会的,是你自己的事,再说了,除了老夫这门姻亲,你家不是还和英国公府那边结亲了吗,你成国公府屹立多年,总不至于什么底蕴都没有,总之,到时候出什么事,你自己想法子便是。”
得,这又扯到英国公府头上了,朱仪看了看手里的奏疏叹了口气,他早就该知道,自己是斗不过这位岳丈的。
不过不管为何,事情总算是办成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半场的,但是,捏着手里已经附上一大堆人同奏的奏疏,朱仪正打算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