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中,这次换朱鉴的脸色难看了。
果不其然,话到了最后,还是要绕到幼军的事情上。
如果说,东宫出阁是名正言顺,堂堂正正的话,那么在幼军这件事情上,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表面上看,建立幼军,对于东宫的地位稳固来说,有着大大的好处,俞士悦身为太子府詹事,不应该也不能反对不然会被议论不能尽心辅佐太子。
但是,俞士悦依旧这么直截了当的表达了反对,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不知分寸,相反的,他是太知道分寸了。
诚然,作为太子府詹事,俞士悦不应该反对设立幼军的提议,但是,别忘了,往根子上找,俞士悦还是一个文臣!
幼军的设立,第一重的好处,自然是对东宫,但是由之而来的却是勋贵的地位提升。
即便不提之后东宫继位之后的好处,单说幼军的资历也是十分金贵的,勋贵子弟们在幼军中呆上一两年,再放到五军都督府或者军中资历方面便不用再有任何的担心。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幼军就像是武臣中的翰林院。
这样的一个所在,对于力图打压勋贵势力的文臣来说,自然是能废掉就废掉的好。
就算是废不掉,让它徒有虚名,完全化为和普通的上直卫一样的存在,也是极好的选择。
这就是俞士悦反对的底气,在东宫出阁这件事情上,他不好有什么其他的态度,但是,他完全可以在幼军之事上,表明自己的立场。
如此一来,既不会让外朝觉得,他不回护太子,也不会得罪天子,可谓两全其美。
而且,俞次辅的这番话从幼军成立的原因,到如今天下承平,扯了一大堆,其实,最关键的话就一句。
“千金之子尚且不坐垂堂,况尊如太子乎?”
这话说的还算委婉,但是,略略一想便可知道,俞次辅所指的垂堂是什么,幼军日常的操练,巡守,肯定称不上这个词,他真正指的,是某太上皇不知天高地厚的亲政举动。
换句话说,幼军一旦是设立了,等太子长成,登基即位,万一再搞一出御驾亲征,谁来负责?
这个理由一搬出来,就连朱鉴也很难反驳。
就像他刚刚拿东宫出阁的政治正确,把俞士悦和王翺架起来一样,现如今,俞士悦反手一招,如法炮制,用文臣打压勋贵的隐形政治正确,来逼迫朱鉴。
要知道,如果说朱鉴一意推动东宫出阁,还能解释成为储本计的话,那么若是他过于执着幼军一事,那么很容易像当初廷议一样,被人非议是不是有其他目的。
但是,想起当时在英国公府中,一干勋贵对幼军之事怦然心动的样子,朱鉴也不由感到有些头疼。
事已至此,这场文华殿的小型朝议,势必会流传出去,不然的话,朱鉴的所作所为也就没了意义。
可要是传了出去,他在幼军一事上同样持反对态度,之后他在英国公府那帮人只会更难立足。
该怎么办?
朱阁老不着痕迹的看了俞士悦一眼,这个老家伙,果然是他的一生之敌!
天子问的是内阁诸人的看法,理所当然的,不能只是王翺和俞士悦二人发言,不过,本着天塌下来让高個子顶的原则,另外的两位阁老自然是明哲保身,不愿趟这趟浑水。
对视了一眼,文华殿江渊率先拱手道:“陛下,臣以为首辅大人所言极是,东宫出阁一事事关重大,不可过分耽搁,但也不能匆匆而行,宜在春猎之后,择吉日举行仪典。”
随后,武英殿张敏也道:“陛下,臣也是这么觉得,东宫出阁之期,理当早定,但是幼军之事,却需三思,方才次辅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幼军之设,实为特殊状况,而后引为常例,本就不妥,如今东宫尚幼,研习圣人之理,治国之道,忠君孝亲,方为储君当为之事!”
嗯,很好,果然不出所料。
朱鉴听着这二人的话,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无奈。
自从上次廷议之后,内阁的局势再度发生了变化,原本王翺独成一脉,俞士悦和张敏松散联合,朱鉴和江渊互为引援。
但是,朱鉴的名声后来一落千丈,身为清流出身的江渊,自然也就和他疏远了起来,在“放低身段讨好俞次辅”不成之后,江阁老果断的转向了王首辅的阵营。
王翺这边,本就忌惮执掌了太子府事的次辅俞士悦,又想要在京城当中发展声望,接受在士林中十分有话语权的江渊代表的清流一脉,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至于张敏,他本来就跟俞士悦一同入阁,相互引援,如今盟友地位水涨船高,他自然是紧跟次辅大人步伐。
这二人一开口,几乎就是王翺和俞士悦的翻版。
而且,不约而同的一点是,无论是张敏还是江渊,在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朝着朱鉴的方向看一眼,好像他这个文渊阁大学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