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这是天子首次在群臣面前,表达出他对于近段时间关于东宫出阁的质疑的回应。
至于说法本身,其实和王文所说的差不多,但是,从天子的口中说出来,其意义便更加不同。
尤其是天子举出了后宫皇子的例子的时候,群臣也不得不认真考虑起此时东宫出阁的可行性。
要知道,很多事情,在没有发生的时候,人们明明知道它是有发生的可能的,但是却总是不以为意。
然而,当有一个实例摆在眼前的时候,反而会过于忧虑。
东宫的地位稳固和太子自己的安康,孰轻孰重?
那自然是
“陛下心怀仁慈,笃爱亲亲,虽与太子殿下并非父子,却视之如同亲子,此诚社稷国家之大幸也,何言私心?”
片刻之后,殿中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众人定睛一瞧,却见开口之人不是别人,却是一直老神在在的礼部尚书胡濙。
这位大宗伯此刻面色温和,微微躬身,声音认真道。
“臣等固知陛下之心,然则东宫储本实乃身负社稷之重太子殿下虽幼却当有储君担当早日出阁读书,是为国家育圣明之储君。”
“陛下亲爱太子,自是好事,然陛下为万民君父,岂可独爱太子?”
“东宫出阁,是为承万民所期,群臣之望,此诚大礼大义也,陛下圣明仁德,胸怀天下万民,自当稍舍心中小情,承社稷之重,命东宫早日出阁,以成大礼,全社稷朝廷安稳。”
“臣俯首以请,望陛下三思。”
胡老大人许久没有在朝堂上如此清晰的表达自己的看法,以至于在场的群臣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和和气气,长袖善舞从不出头冒尖的大宗伯吗?
诚然,就像胡濙所说的那样,天子摆出的这个理由,是堂堂正正的,关心太子,这是谁也挑不出毛病的事。
但是,在场的众臣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都和胡濙一样,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继续劝谏天子,让东宫出阁。
这个道理说出来有些残酷,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对于太子,老大人们既在意又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东宫储本,所代表的政治意义,是东宫出阁之后,储本奠安,朝臣安心,百姓膺服,朝廷传承有道,伦序分明的政治意义。
而真正作为太子的那个小娃娃,其实本质上就是一個政治符号而已,并不真的被老大人们放在心上。
所以,哪怕天子已经举出例子,过早的出阁读书,对太子本身来说有害无益,可站在朝臣们的角度,还是觉得,值得冒这个风险的。
这几乎是在场众多人的共识,毕竟,天子所说的只是担心和可能,并不是必然来到的事实。
在朝堂上待久了的人都懂得一个道理,无论再大的可能,在到来之前,都是虚幻不可把握的,若被这种虚幻不可把握的可能所诱惑,放弃眼前实实在在的利益,是最愚蠢的做法。
说白了,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靠画大饼,别想骗得了这帮精明的老大人们。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考虑的政治因素,大于情感的因素。
太子过分辛劳固然不可取,但是,那是东宫之责,太子逃不过的命运,在这一点上,再仁厚的大臣,也清醒的近乎冷酷。
只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一向温吞不冒进的胡濙,会率先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要知道,虽然道理上来说,胡濙的话一点毛病都没有,但是,这毕竟是在驳天子的面子,这可不像是这个老狐狸的做法。
不过,虽然有些看不懂,但是,有人出头总是好的,而且,胡老大人的性格,没有把握的事,是不会做的。
他的这个举动,至少说明了,在他心中,这件事情是可以说服天子的。
于是,一旁的朱鉴顿时精神一振,立刻跟上去,道。
“陛下,大宗伯所言极是,陛下体念太子辛苦,是君父仁心,敦厚亲亲之意,然则天下万民,皆期盼东宫早日出阁,承社稷之重,明孝悌之义,为天下臣民表率,以忠陛下,抚黎庶,此诚东宫职责也。”
“太子殿下虽幼,但既为储君,自当承万民之望,不可懈怠,故臣赞同大宗伯所言,恳请陛下忍痛割舍心中疼爱,严格要求东宫,如此方是心怀天下万民之大爱也。”
朱鉴话音落下,在场的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于谦的脸色稍显挣扎,但是到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同样上前道。
“陛下,正是此意,东宫为天下储本,非独民间幼童,自当承其重责,为天下尽心矣!”
有了胡濙领头,朱鉴和于谦紧随其后,其他在场众人也渐渐没了顾虑,王翺,陈镒,陈循等人也纷纷上前,拱手开口。
其话大同小异,基本也都是赞同胡濙所说的话的。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