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科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门下省负责审议,其长官侍中是正经的宰相,权柄极重,门下的封驳,可以是侍中觉得这件政务处置的不妥当而直接封驳。
但是,六科对上的封驳,则是照章办事,倾向于复核流程上是否有疏失,书写是否符合规范,内容是否符合礼制。
至于这件政务是否合理,具体处置的是否得当,并不属于六科的职权范围之内。
所以,只要这份圣旨并没有流程上的失误和礼法上的冲突,理论上来说,六科是必须要予以副署的。
当然,某些极特殊的情况下,满朝皆反对某些旨意的时候,六科可能会拖延时间,不肯副署,但是,封还之事,若无明确具体,可依制的理由,是决不可动用的。
因此,太上皇的这道圣旨,能过六科很正常,这份圣旨既没有违背礼制,也没有其他流程上的疏失,到了六科,自然会有礼科的官员副署。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人感到意外了,因为,即便六科不能拒绝这份圣旨,可稍加拖延总是能够做得到的。
然而,这份圣旨来的这么快,只能说明,旨意到了礼科之后,负责的给事中用最快的速度给副署了。
想清楚了这些,底下的一干礼部官员,更是再也压不住心中的躁动,原本只是眼神的交流,此刻已变成了低低的一片议论之声。
这场面,让哪怕是已经有所准备的阮浪,也有些感觉面子上挂不住,于是,他神色微冷,口气也沉了下来,道。
“怎么,大宗伯要抗旨吗?”
场面顿时变得有些紧张,底下的官员们一下子都静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纷纷望着胡濙。
然而,这个时候,所有人注视中心的胡大宗伯,却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笑了笑,道。
“阮公公说笑了,太上皇圣旨,礼部岂敢违抗,只不过,是老夫年岁大了,精力不济,反应迟滞,没来得及立刻接旨而已。”
说罢,胡濙倒是干脆利落,没怎么犹豫,俯首一叩,道。
“臣礼部尚书胡濙接旨!”
随即,他将圣旨从阮浪手中接过,展开看了一下,确定无误后,便转递到了自己身后的香案上。
眼瞧着胡濙没有任何异议,就顺利的将旨意接了,阮浪心下也松了口气,又寒暄了两句,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歉意,便匆匆离去的。
胡濙面带笑容,一直目送着阮浪离开了礼部的大门,等他的身影一消失,这位老大人脸上的笑容便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沉思之色。
见此状况,众人也不敢多问,在侍郎的示意下,各自行礼之后,便下去忙自己的事了。
而胡濙则是在外头立了片刻,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重重的叹了口气,捧着圣旨便转身回了公房。
…………
正午时分,太阳高高的悬在头顶,但是,毕竟是春天,阳光虽然有些刺眼,但却并不炙热,反而让人感到十分和煦。
永定门外,一队浩浩荡荡的仪仗一字排开,似乎是在迎接着什么人,然而和平素的仪仗不同的是,这支仪仗皆是由官军组成,军容齐整,个个身姿挺拔,披甲执枪。
正前头是几个鸿胪寺和礼部的官员,各个都低着头,但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忍不住偷偷的抬头打量。
在队伍的最前方,原本应该是主管四夷事务的鸿胪寺少卿掌鸿胪寺事齐政,只能屈居于右侧。
左侧之人身着绯红官袍,但是年纪却不大,正是如今的兵部侍郎李实。
至于居中之人,身着大红色麒麟补服,面容苍老,腰间悬着一柄仪剑,身若青松,赫然便是昌平侯杨洪!
远处,一队人马由远及近,便有两个兵士来报。
“启禀侯爷,瓦剌使团,已至城外五里处。”
于是,众人整容肃立,但是,一旁的李实却不由皱了眉头,道。
“杨侯,我等待瓦剌使团,自是以礼,但是,对方却着实傲慢,这个时辰,可比说好的,要晚了整整一炷香,他们进京朝拜,还敢如此拖延怠慢,简直是不将我大明放在眼中!”
一旁的齐政听着,便觉得心里一阵无语。
这不是他要替瓦剌使团说话,而是迎接使团这种事情,本就是个磨性子的过程,毕竟这一路上,走的快了慢了,哪有那么准时的,早点晚点都是常事。
别说是晚了一炷香了,就是晚上两三个时辰的,齐大人都见过,要是真的把时辰卡的那么死,四夷使团个个都是对大明不敬。
但是,更让齐政无语的是,李实说完,前头的杨洪,竟然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
“不错,此番瓦剌使团擅自做主,提前入京朝拜,本就不妥,但是他们不思早日赶到向陛下请罪,反而还迟滞怠慢,实在是可恶,齐大人,你说呢?”
我……
齐大人张了张口,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
“杨侯和李侍郎所言有理,塞外虏贼,不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