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范广,于谦再度回到书房当中,和俞士悦相对而立,烛火摇动下,二人皆忍不住叹了口气。
抬眼看着于谦,俞士悦问道。
“廷益,你方才为何不将事情跟范都督说清楚?”
事实上,刚刚范广只说对了一半。
于谦的确担心,此次瓦剌入贡,会影响到朝廷整饬军屯的大政,但是,这个影响,却未必来自于边境,更重要旳,还是来自于朝堂之上!
闻言,于谦轻轻摇了摇头,道。
“范都督说得对,他是武将勋臣,职在京营,只要边境无虞,那么,剩下的事情,不该他管。”
“这次瓦剌入贡,不论他们怀着什么样的打算,朝堂上都必然有人会利用他们,阻止整饬军屯一事。”
俞士悦神色一凛,眉头皱了起来,问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会勾结瓦剌使团,利用边境局势逼迫朝廷?或者,边境如今的诸多挑衅,难道说背后也有他们的影子?”
于谦沉吟片刻,缓缓摇了摇头,道。
“这个不好说,至少目前为止,军中的夜不收没有传来相关的消息,我也曾私下问过陛下,锦衣卫布置在边境的人手,也没有察觉到相关的迹象,所以,边衅之事,应当不至于是有人里通外族。”
“但是,京城中有许多人不想看到朝廷整饬军屯,这是肯定的事,这些人,眼瞧着瓦剌在此刻贡使前来,只怕不会安分。”
听闻此言,俞士悦也是冷笑一声,道。
“这帮人自己中饱私囊,吃的脑满肠肥,丝毫不顾边军的处境,边境的安稳,现如今朝廷要动手整饬,竟还敢横加阻拦,真真是国之蛀虫!”
相对于老友的愤慨,于谦的脸色倒是平静,开口道。
“这也是我今日再请范都督过来的原因,朝堂之上的阴谋斗争,你我皆可应付,但是边境万万不可有失,这些人若是暗中图谋阻止整饬军屯,能走的路无非就是两条。”
“要么是激化边衅,要么就是消极抵抗,我所顾忌者,无非是前者成真,令社稷动荡。”
“但是,既然范都督和杨侯都已经下了论断,草原如今局势,也先不敢轻易起兵,那么,剩下的,也就是看兵部的手段了。”
这番话,于谦说的口气平静,但越是如此,对于了解于谦的俞士悦来说,便越能感受到这副平静之下隐藏的惊涛骇浪。
不过,他更清楚的是,于谦的心智之坚,并非常人可以动摇,心中闪过一丝忧虑的同时,他沉吟片刻,问道。
“既然如此,那廷益你觉得,这些人,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这段时间下来,朝廷虽然波澜不惊,但是兵部却也没有闲着,虽然看似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但是,于谦已经和都察院的陈镒,基本上将出巡的御史名单给敲定了。
要不了多久,清丈田亩的进程就会正式启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整个整饬军屯的章程当中,清丈田亩是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只要这一步能够顺顺利利的完成,那么剩下的就会简单许多。
所以,如果这些人要阻止整饬军屯的话,那么,必然会在清丈田亩的过程当中动手。
于谦的眼神眯了眯,目光透过打开的窗棂,不知看向了何处,轻声开口,道。
“三月,春猎!”
…………
转眼二月已至,京城当中也变得热闹非凡,虽然朝廷上仍旧有诸般大事,但是,在眼下二月的这个当口,毋庸置疑,最重要的事情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朝廷的抡才大典,春闱科考。
朱祁钰坐在奉天殿中,底下是一众文武大臣,迎着初升的朝阳,在礼官的引导下,一众新科举子入到殿中,恭敬拜服于地。
“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前后操持了一个月,这场春闱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尾声。
殿试!
免礼平身之后,在礼官的指引下,各个举子在殿前的设好的案前站定,笔墨纸砚早已备好。
随即,有内宦上前,展开玉轴黄绢的圣旨,高声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惟,自古王天下之要有三,曰道,曰德,曰功,然道莫如伏羲,神农,黄帝,德莫如尧舜,功莫如禹汤,文武此数圣人者,万世仰之不能易也。”
“朕欲究其心术之精微,其推以治,教养天下所尚,虽殊然不出乎耕桑,贡赋,学校,礼乐,征伐,刑辟之外,朕欲参其制作之会,通夫无所酌于古,将何以准于今?”
“朕承祖宗大位,夙夜惓惓于心,亦惟以古圣人之道德功自期,道德功具其一,则可称圣人矣,然伏羲,神农,黄帝曰皇,尧舜曰帝,禹汤文武曰王,其称号之所以异者,果道德功之所致乎?抑治教养有隆替而然乎?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一而已矣,何皇降而帝?帝降而王乎?”
“子大夫习之于师,而得之于己,宜无不悉,其说者矣,既承有司,宾兴而来,其具为陈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