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沉尚书那边也?”
于谦点了点头,道。
“下朝之后,我和沉尚书碰了头,他那边,也同样收到了田册,不过,朱仪在他那下的本更大些,他答应和昌平侯府一样,将成国公府在边境的诸多田产,都一并登记为了军屯。”
“除此之外,和成国公府交好的有几家勋贵,愿意以朝廷赎买银的一半,将边境田产划为军屯。”
闻听此言,俞士悦倒吸一口凉气。
他想到了朱仪为了说服于谦和沉翼替他说话,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却没想到,这位国公爷,这么肯下血本。
踌躇片刻,俞士悦还是没忍住好奇心,伸出五个手指,问道。
“以成国公府的地位,这些年在边境,得有这个数吧?”
要知道,侵占军屯的主体,首要的是在京的勋贵,其次便是各地的宗藩,最后才是诸多边将。
朱勇还在时,成国公府和英国公府分庭抗礼,妥妥的是京城中的顶级勋贵,何况,朱勇还曾经奉命巡边。
如此算下来,光是侵占的军屯田亩,俞士悦觉得,怎么也得有个数万亩,五百顷,他已经是往保守说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只想到自己会说的保守了,却没想过,太过保守了。
沉默了片刻,于谦道。
“按照朱仪交上来的田册,如今在成国公府名下的边田,共有三千二百顷。”
当啷一声。
手里的茶盏翻倒在桉上,茶水一滴滴的落在地上,俞老大人却呆若木鸡。
三千二百顷?!
一顷是一百亩,这他娘的,三十二万亩?!
边境真的有这么多的田吗?
似乎是看出了俞士悦的疑惑,于谦补充道。
“不止是在边境,成国公府在边境侵占的屯田,大约占了总数的三成左右,其余是分散在各地的屯田。”
说着话,于谦叹了口气,道。
“其实,我早就清楚,侵占军屯真正的祸患,不在边境,而在各地,但是,事有轻重缓急,整饬军屯非一日之功,也只能先以边境为主。”
按照洪武初年的记载,大明应有屯田九十余万顷,大约占天下田亩总数的十分之一左右。
如此庞大的数量,自然不可能全部集中在边境,事实上,边境军屯所占军屯的总数,大致也在十分之一左右。
但是,这些年随着私垦田的发展,这个数字已不准确,按照于谦之前掌握的情况以及各地御史呈报上来的情况来看。
边境的私垦田相对更加严重些,如果把这些田亩都计算进来,边境各处,大约应有十五万顷左右。
倒是内地,因为赏赐官田,封田,王田等朝廷支出,加之内地可供开垦的余地不大,实际军屯数量在下滑。
然而即便如此,要根治侵占军田的痼疾,还是要从各地入手。
但是,这个工程实在太浩大了。
于谦忙了这么久,也就刚刚在边境打开了缺口,而且,从利弊角度上而言,边境的军屯虽然在总数中不占优势,但是,它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就地补给官军,不必承担运输途中的损耗。
这一点,对于大明即将构筑的九边防线,是至关重要的!
过了好大一会,俞士悦才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感叹道。
“怪不得你和沉尚书这么卖力,这位国公爷,真舍得下血本!”
三十多万亩田地,这已经不是下血本了,这是把棺材本都卖了啊喂!
“哼,贪心不足罢了!”
闻听此言,于谦却是冷哼一声,道。
“成国公府食禄三千六百石,这些年来,历代先皇陆续赐田,少说也有数百顷,加上成国公府这些年合理合法购置的田亩,总共有上千顷不止,这些田亩所产,供养一座郡王府邸都够用了。”
“可这帮勋贵仍不知足,将手伸进了国家军屯当中,无非是为一己之欲,损国家之利罢了!”
“打住打住……”
眼瞧着于谦又开始进行思想教育,俞士悦苦笑一声,总算是彻底醒过身来,摆手道。
“道理我都明白,但是,廷益你可想过,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成国公府,真的会只求复爵吗?”
“要知道,现在这位成国公,可不单单是成国公啊……”
皱着眉头,俞士悦的口气有些忧虑。
…………
“不错,虽然田亩还没有实际交出去,但是,田册到了于谦和沉翼的手中,就由不得我们了。”
成国公府中,张輗叹了口气,神情颇有些遗憾。
虽然说,这回他英国公府没出什么田亩,但是,眼瞧着那几十万亩的田地,就拱手让人,张二爷还是有些心疼。
更不要提,那几家跟着朱仪一同答应要赎买田地的勋贵,这些日子天天缠着他旁敲侧击。
朱仪当然看出了张輗的小心思,苦笑一声,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