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芳再是东宫的人,身在宫中,也是天子的奴婢,休说是杖责二十,就是要了他的命,也无人能说得出什么。
南宫当中,每个月都有宫女内侍被杖责至死,可有谁为他们喊冤了吗?
这种状况之下,天子看似是在问太子的意见,但是实际上,太子若是真的出言,那么,便犯了大忌。
如果说,太子年纪稍大些,接受过一定的政治训练,那么,这种简单的错误,会本能的避免。
但是现在,太子还太小了,刚刚出阁读书,虽说这段时间听说读的还不错,可面对这样的考验,确实还太早了。
虽然说,现如今这位太子的身份特殊,地位稳固,但是,既然太子已经出阁,一言一行都会受到朝野瞩目。
如此一来,太子到底如何表现,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然而,这种情况之下,也无人能够提醒太子,因此,在众人担心的目光当中,或许是感受到面前之人和煦的态度,朱见深纠结了一下,还是小小声的试探着问道。
“皇叔父能不能不罚梁芳?”
一言既出,于谦和沉翼二人,顿时无奈的对视了一眼,果然,太子殿下还是太小了,这种话,唉
但是,越是这种时候,他们越不能说话,最多只能事后补救。
不然的话,同样是犯了大忌。
因此,虽然心中明镜一样,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却都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整个氛围显得压抑而宁静。
不过应该说,朱见深虽然可毕竟是当储君教育的人,虽然出阁的时间不长,但是,在慈宁宫中,被教导着也有不短的时日了。
政治的功力当然没有,但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一点的。
只不过,到底是小孩子,意识到了气氛不对,但是,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决,只能低着头,一副犯错的样子。
倒是朱祁玉,面对这样的局面,没有丝毫生气或者恼怒的样子,反而用更柔和的口气问道。
“那深哥儿能不能告诉皇叔父,为什么不要罚梁芳呢?”
朱见深低着头,不敢说话,样子有点可怜,又有些无助。
应该说,身为储君,这又是一个错误。
传扬出去,这位太子殿下,不仅会被视为不分上下,还会被视为软弱无能。
但还是那句话,这个时候,无人敢,也无人能提醒朱见深。
既入东宫,这就是他必将承受的考验,也是他以后每一天的日常
朱见深迟迟不开口,场面越发显得压抑,一旁的梁芳差点又没忍住说话,但是,这个时候,身子同样在微微发颤的万贞儿,却死死的瞪着他,这才让梁芳清醒过来。
他们的命,太不值钱了。
刚刚他说的那句话,换了一般大臣来说,甚至是天子宠信的宦官来说,都毫无问题。
但是,他,梁芳,圣母派在东宫的亲信,胆敢干预天子和太子的谈话,就是大罪。
天子给他二十杖,是小惩大戒,这种当口,他要是还敢开口,那可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于是,把头深深的低下,梁芳心中惊惧万分,只能默默祈祷着,太子殿下能够应对得当,至少,不要再让局面更加恶化下去了。
见朱见深始终不说话,朱祁玉的脸色总算是变得收敛了些,略微带上了几分命令的口气,道。
“不要紧,太子只管说便是,说错也无妨,朕不怪罪你!”
常年在深宫中的生活,到底还是让朱见深对于这种命令十分敏感,当朱祁玉的口气改变之后,他虽然仍旧看得出来很害怕,但是,还是鼓起勇气抬起了头,磕磕绊绊的道。
“禀皇叔父,侄臣是觉得,梁芳也是为了侄臣着想,他平素对侄臣很好,所以他受罚,侄臣不能一言不发,而且”
这番话说完,梁芳的心里一凉,暗道一声完了。
太子殿下,可真是哪些话不能说说哪些。
如今朝中是怎么给王振盖棺定论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以多年相伴之情蛊惑圣听,弄权欺瞒,以致大祸。
这到了他这,太子殿下又说,因为自己平时跟太子殿下亲近,所以他才为自己求情。
这不明摆着,是他梁芳又在用情义左右太子殿下吗?
果不其然,这几句话声音落下,梁芳立刻就感觉到了,来自身旁的两位老大人冰渣子一样的目光。
当下,梁芳心中一片惨然,都说这朝局艰险,今天他可算是见识到了,这东宫出阁才多少日子,他就已经走到了鬼门关了
然而,世事总是无常,就在梁芳以为,一切都无力回天,自己注定要成为井中枯骨的时候。
自家的太子殿下,总算是给面子了一回,鼓起勇气,捏着肉肉的小拳头抬头,道。
“而且这些日子,侄臣在东宫读书,先生说,圣人做法,乃为教化万民,百姓有过,当以礼规之,以德化之,以仁恕之,恶者教导无果,方可出礼入刑。”
“梁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