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会让底下竭力救灾的人觉得寒心。
所幸的是,天子显然并没有他担心的那么冲动,闻听于谦之言,朱祁钰面色反而更加沉重,道。
“安置起来不难,可是,这些百姓经此一祸,不知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卖儿卖女了,于先生可看见了他们的眼睛?”
于谦没想到,天子竟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他迟疑片刻,仔细的打量了几眼面前的百姓,紧接着,天子的声音便再度在耳边响起。
“他们眼里失去了希望!”
朱祁钰停住脚步,目光有些复杂。
“对于这些百姓来说,那些倒塌掉的屋子,可能是他们传了几辈子的祖屋,可能里头有他们刚刚买回来的织机,也可能,有明年的粮种,但是现在,都没了,他们,就只剩下一条命了”
转过身看着于谦和沈翼二人,朱祁钰道。
“二位先生,早年间我长在宫中,但是后来出宫建府,也得见了升斗小民之难,素日里,递到宫里的奏疏总是说海清河晏,国泰民安,但是我知道,这大明朝里,有太多的百姓,想好好的活着,太难了!”
“朝廷赈灾,可以让他们暂时活下去,可是,赈灾过后呢?失了一切资财家产的这些百姓,除了委身为奴为婢,恐怕,也就只有落草为寇了吧?”
啊这
于谦和沈翼都没有想到,天子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们并不是傻子,很明显,天子在说的,并不仅仅是当下的灾情,而是历次受灾后,朝廷始终难以解决的问题。
流民!
天子说的不错,大明的百姓,在天灾的面前实在是太过孱弱了,这并不是指的人在天地伟力前的无力,而是在天灾过后,生存下去的压力。
所谓太平盛世,其实也不过是百姓能够勉强果腹而已。
一场大灾,将他们所有的资财家产都席卷一空,想要活下去,的确只能卖身于人,或入山为匪了。
一念至此,即便是于谦这样的人,心中也不由一阵黯然。
如果天子之前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这次地震只是一次开始,接下来,大明朝要迎来的艰难,只会更多更大。
朝廷尚且如此,何况升斗小民?
呜呼,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二人沉默不语,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事实上,这个时候,也并不适合多说。
朝廷能够保证这些灾民的口粮,能够让他们暂时度过难关,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想要让他们靠自己的力量维持生计,要付出的代价,何止数十倍,这根本就不是朝堂能够支撑的起的。
强而为之,只能让朝廷不堪重负!
流民问题,绝不是简单的一刀切,能够说得明白的,其中涉及到的问题方方面面,丝毫都不会比军屯要甚至,尤有甚之
“皇叔父,他在做什么”
一片沉默的气氛下,忽然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朱见深眨着眼睛,指着前方开口道。
朝着朱见深手指这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子,面黄肌瘦,看起来也就四五岁大,身上穿着不合身形的宽大衣服,他的面前,一个妇人静静的躺着,身上的粗布衣裳还带着血迹,但是明显已经没了气息。
小孩头上插着一根草标,低着头跪在地上,不住的抽泣着,路过的人不时看了看这身形瘦弱的小孩,但是都不肯近前,只是摇着头,纷纷离得远远的。
于谦等人叹息一声,哪怕是见惯了灾民,此刻心中也忍不住闪过一丝悲凉。
插标卖首,卖身葬母,他们刚刚还在说的事情,如今,便成了现实,摆在眼前!
面对朱见深的疑惑,朱祁钰叹了口气,但是,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
“深哥儿要是想知道,不如自己过去问问。”
于是,朱见深稍稍犹豫了一下,从朱祁钰的手里挣开,迈开小短腿,走到了跪着的孩子面前。
“你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给小公子磕头,昨天地龙翻身,小的家被震塌了,娘亲死了,求小公子发发善心,给小的一贯钱,让小的给娘亲买个席子,找个地方埋了,小的愿意为奴为婢,给小公子一辈子当牛做马。”
这孩子原本在地上抽泣不已,忽然见到一个身着锦衣,脚蹬皮靴的小公子站在眼前,立刻就开始磕头起来。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从天不亮开始,他已经在这呆了大半天了,但是,没有人肯买他。
因为他太小了,买回去也没什么用,还得养着,又不能干活,此刻,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贵人,虽然只是个小孩子,但是,他也知道错过了机会,只怕再难遇到,于是一边说话,一边哐哐的在地上磕头。
原本皇城外就是泥土地,地龙翻身之后,更多了不少沙石,这小孩知道机会难得,磕头磕的实在,没过片刻,脸上身上就沾满了灰尘,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