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湖小筑中,朱瞻墡端起酒杯,话中明显暗有所指。
面对他的鼓动,朱颙炔却并无反应,只是静静的坐在对面,面前的酒,也是丝毫未动。
襄王有他的目的,朱颙炔在这跟襄王虚以委蛇了这么久,自然也单单是为了打探京中的情势。
现在,他总算是听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打压宗室?”
朱颙炔的口气当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抬头问道。
“于谦出京,自然是要处理尹藩之事,但是,打压宗室之言,又是从何说起?”
听到这句问话,朱瞻墡先是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这位素来跋扈嚣张的尹王,最先关心的竟然不是自己的藩地,而是所谓的打压宗室。
要知道,按对方的性格来说,应该是一个只管自己,别人死活与他无关的性子才对。
不过,也仅仅只是意外而已。
他毕竟之前没有和尹王有过太深的交往,对他的判断,都是从文书和传言当中得知的,传言毕竟不够准确,所以,见了真人,对于判断需要修正,是正常的事。
甚至于,对于朱瞻墡来说,这其实是一件好事。
他身在京中,负责宗学的事务,和礼部打交道的时间最多,所以,他很明显能够感觉的到,朝廷已经注意到了宗室当中存在的诸多问题,譬如滥封,滥婚,跋扈伤民等等。
虽然说明面上没有什么举动,但是,他在和礼部制定宗学的考核标准的时候,其实已经体现的很明显了。
一念至此,朱瞻墡就忍不住在心里再骂一顿宗学的那帮崽子。
这帮人,总觉得是自己为了在朝廷面前挣面子,所以才对他们的学业要求严苛,但是他们又哪里知道,礼部打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
他要是不抓的严一些,到最后,这帮人一个个都无法如期毕业,更不要提袭封之事了。
坦率的说,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朝廷上下都在关注此事,尹藩的问题到底如何处置,并不是朱瞻墡能够左右的了的。
当然,也不会是那个岷王能够左右的了的。
所以,如果今天对面的是传言中的那个自私跋扈的尹王,要说服他,朱瞻墡的把握只有三成。
可如果说,对面的尹王同样是一个关心宗室状况的“贤王”,那么,他的把握,就至少有五成。
不错,在朱瞻墡的心中,私德如何都是小节,能够保护宗室利益,维护礼法秩序的,才是真正能够藩屏社稷的“贤王”。
于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朱瞻墡开口道。
“王叔久在封地,对于京中情势只怕不知。”
“事实上,朝中诸多大臣,早已经对宗室多有不满,别的不说,宗学之设,看似是为了培养宗室子弟,但是,实则是加重了宗室头上的枷锁。”
“原本没有宗学之时,各家子弟到了年纪,便可向朝廷请封,但是如今,却需要从宗学毕业,方可正常册封。”
“礼部那边,近些日子一直在酝酿着宗学的考核标准,小侄不才,之前和礼部接洽过此事,所以知道一点内情,这份考核标准看似公正,但是实则,若是落实下去,必定有许多宗室子弟,需要延期毕业。”
“朝廷想要借此机会打压宗室的意图,可见一斑。”
原本,朱瞻墡以为,听了这番话之后,朱颙炔会惊怒不已,至少,也应该感到意外。
但是现实是,朱颙炔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平静的多。
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这位尹王爷若有所思的问道。
“你说礼部,那出主意的人是谁?胡濙?他这么做,原因又是什么?难道说,就单单是看宗室不顺眼?”
这副反应太过平澹,以至于,让朱瞻墡的心中,也升起一丝不安。
因为他发现,坐在他对面的这位族叔,越来越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了,至少,能够问的出这句话,就说明,对方对于京城的局势,绝对不是一无所知。
定了定心神,朱瞻墡悄悄打起了精神,开口道。
“礼部之事,自然是绕不过胡濙这个大宗伯的,至于他为何要这么做,倒是不好去问。”
“不过,小侄毕竟和礼部打交道的时间不短,猜测几分,还是可以的,至于准不准的,就得王叔自己判断了。”
朱颙炔看着朱瞻墡,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端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澹澹的道。
“你说便是,咱们是自家人,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不会有他人知晓。”
闻听此言,朱瞻墡眯了眯眼睛,但是却没有继续耽搁,而是继续开口道。
“既然王叔如此坦诚,那小侄也便说了。”
“应该说,如今的宗室当中,的确是有些问题的,许多藩地当中,擅婚,滥封,血脉混淆,行为不端,都时有出现,所以朝廷对于宗务,想必也不是不满一日两日了,开设宗学,想必就是有这个缘由在。”
“胡濙身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