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问题就在于,如今于谦远在湖广,他并不清楚天子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从奏疏上来看,这货说话也实在是让人火大,虽然说,天子待于谦一向宽和,但是,俩人架也没少吵,万一天子真的因此心生芥蒂,那可就出大事了。
所以事实上,这才是二人匆匆赶来的目的。
将手里的奏疏搁下,朱祁玉的脸色却一如往常,甚至还浮起一丝笑容,道。
“二位先生这是什么话,朕岂是不明事理之人?”
“于谦身为朝廷重臣,又是兵部尚书,为边事上疏,乃是职责所在,若不肯上疏,才是玩忽职守。”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的道理,朕还是懂的,二位先生不必担心。”
这话听起来倒是体贴的很,但是,看着天子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不知为何,底下两人总觉得有哪不对劲儿。
不过,天子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只能跟着附和,道。
“陛下圣明英断,宽厚仁慈,臣等之幸也!”
于是,天子轻轻点了点头,状若无意的瞥了一眼手边的奏疏,又叹了口气,道。
“边境之事,二位先生皆知朕意,朕便不多说了,现如今杨杰未归,同各部的谈判也在进行当中,所以,于谦的这份奏疏,朕也只能暂时留中不发了,二位先生见谅。”
这话客气的,简直不像是皇帝说出来的话。
王翱和俞士悦心中更加不安,连忙道。
“臣等不敢。”
与此同时,他们也终于明白过来,到底是哪不对劲儿了。
打从刚才开始,天子虽然脸色平静,面带笑容,甚至口气都温和了许多。
但是!
天子他老人家……
他他他他他……
他刚刚已经对于谦直呼其名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一念至此,二人对视一眼,正想上前开口,却听得天子的声音已然再度响起。
“边事暂且不提,如今朝廷大政,皆在整饬军屯一事。”
“如今,边境诸镇,经金尚书呕心沥血,已厘清诸事,若非有此变故,半月之内,当能回京复命,山西,陕西等处,杜宁刚刚到任,也需一段时日。”
“惟河南,湖广,山东等处,为重中之重,不可轻忽。”
这番话说出来,王翱和俞士悦心中一动,隐约已经猜到了天子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天子语重心长的开口,道。
“二位先生当知,内地各处,乃朝廷税赋之本也,朝廷岁入,大半来自于此,若有乱事,恐动摇社稷矣。”
“太祖分封诸王,藩屏国家,乃不可或缺之力,由河南,湖广,山东等处,宗室繁多,当需顾虑。”
说着话,天子侧了侧身,对着怀恩吩咐了两句,随后,怀恩便拱手领命,带着几个人去了旁边的偏殿。
没过一会,再度回转的时候,他们的手中,已经各自多了一摞厚厚的奏疏。
将这些奏疏放在御桉上,天子随手翻了翻,方又抬头,看着王翱和俞士悦,神色颇有几分为难,道。
“不瞒二位先生,这些日子以来,朕接到各地宗室上呈的奏疏,都快要摞成山了。”
“这里头,有诸王长辈的,也有普通宗室的,其内容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弹劾于谦跋扈擅权,任意妄为,欺压宗室,强买强卖的。”
一边说话,天子一边挑挑拣拣,拿出了好几本奏疏,然后命人递了下来,给王翱和俞士悦看,好证明他所言非虚。
二人面面相觑,苦笑着接过奏疏翻看起来,与此同时,天子继续大倒苦水,道。
“朕当然知道,于谦在各地整饬军屯,难免触动宗室们的利益,所以这段时日以来,朕一直竭力安抚宗室,支持于谦推行大政。”
“但是,二位先生也要明白朕的难处,诸王藩屏社稷,位犹为重,于谦虽是为朝廷政事,但是有些手段,确实不妥。”
“便如这份,一个月前,镇平王奏,于谦指使地方州府强夺王府私田……”
“还有这个,半个月前,永安王奏,有衙役借清丈之名,强闯王府田庄,打伤田庄护卫十余人……”
“这个,一个半月前,唐王奏,于谦亲自带人,擅闯王府,有犯上之举……”
看着天子一件件的开始数,底下的王翱和俞士悦二人脸上苦笑之意越来越浓。
他们哪还能看不明白,虽然天子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是到底,还是生气了。
不过,于谦毕竟是进谏,而且说的也都没错,所以,天子没法直接发火,这不,就开始找茬了。
就刚刚天子说的这些事,他们都清楚的很。
其中有些是宗室胡搅蛮缠,譬如镇平王,他所说的王府私田,根本毫无根据,连私田都不是。
‘强夺’倒是真的,但是,在此之前,于谦已经命人将所有的田契,以及其流转过的户主,都清清楚楚的查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