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说,这种情况下,他如果要是说假话,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不过,说到底,他没有真正和天子接触过,并不知道天子真正的脾性究竟如何。
因此,说了这番话之后,宋文毅心中也是忐忑的很,深深的低下头,后背上也冒出阵阵冷汗。
所幸的是,很快,天子的声音便重新响了起来,一如刚刚般轻松,道。
“哦?那你确实该好好谢谢王诚……”
这话似有深意,但是,总算没有怪罪的意思,让宋文毅稍稍放下心来,道。
“陛下说的是,奴婢肯定好好谢谢王公公。”
见此状况,朱祁玉摆了摆手,道。
“你们平身吧。”
于是,二人小心翼翼的起身,躬身侍立着,便听得天子继续问道。
“既然你们打过交道,那你应该也知道,王诚在宫中,是做什么的吧?”
“回陛下,王公公管着皇店,负责和户部接洽,运送皇店中的物事,同草原各部互市。”
宋文毅垂手答道,口气当中,忍不住闪过一丝掩不住的羡慕之意。
如今外头都传,说内宫当中第一档的大珰,当数成敬,怀恩,舒良三人。
成敬掌着司礼监,怀恩侍奉御前,舒良提督东厂,皆是宦官当中权势熏天之辈。
但是,要让宋文毅看来,他们权势大归大,可要是让他来选,他却更喜欢王诚的位置。
要知道,那可是皇店啊!
虽然说,他自己也不抱太大希望,能够接任成敬的位置,但是,毕竟还是有那么一丝希望的。
所以,他这段时间,在府邸当中,好好的恶补了一番京中的情势。
理所当然的,也听闻了许多轶事,譬如说,天子登基的这两年,几乎年年都有大工程,花钱如流水。
这其中有一大半,户部都不情不愿的,但是到了最后,天子用内库的银两出一部分,再用国库一部分,也都没耽搁。
再比如,户部的沉尚书,出了名的抠门,时不时的就到宫里哭穷打秋风,关键是,还真能打的出来,也不知道天子是烦他还是怎么着,反正回回沉尚书都不会空手而归。
这番消息,简直让宋文毅目瞪口呆的,他也是在宫里待过的,多多少少,也知道宫里内库是什么样的状况。
早些年张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一向节俭,辅政这些年下来,算是在内库当中攒了些银子,以致于,后来太上皇亲政后,基本没怎么为宫中花用担心过。
但是,即便是那个时候,也仅仅只是足够宫中花用而已,要说反过来支援国库,那是想也别想的。
可现在完全反了过来,原因何在?
自然是在这皇店身上!
宋文毅在辽东这么多年,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产业的,但是,这些天下来,在和王诚接触的过程当中,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些年的积攒,和这位王公公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作为皇帝的产业,皇店就只干两件事,一件是在京畿附近,常年低价购入各种物资,另一件就是在边境,将这些物资翻上几倍的价格,卖给那些草原人。
这中间,甚至就连运输都不用皇店操心,自有京营派遣官军护送,皇店只需要派几个人,跟着过去交接就行。
就这么一倒手,那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金银,立刻就进了口袋。
虽然说有户部在旁监督,要分润出去不少,而且大头都进了内库当中,但是,手指头缝里稍稍漏上的那么一点,都比他这么多年积攒的要多了去了。
更重要的是,这活安全啊!
内宫当中,像是成敬,怀恩,舒良这些人,有权势是有权势。
可是,也得看看担了多大的风险啊?
司礼监固然权重,但是,稍有不慎处理失误了,可就是影响朝局的事。
在天子面前侍奉固然风光,可君心难测,那是时时刻刻都得提着脑袋的差事。
至于东厂,别看前呼后拥的,京城当中多少人闻之色变,可得罪过的人,不知凡几,一旦有一日失了势,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呢。
相比之下,皇店的差事,低调,油水大,而且还简单。
外朝提起宫中的大珰,基本上没几个会提王诚的,但是,实际上,王诚在宫中的地位,丝毫都不比前头这几位要低。
这些日子,宋文毅旁敲侧击的打听过,虽然王诚说的含含湖湖的,但是,就透出来的那一点点口风,也足够让宋文毅猜到,如今皇店给内库的岁入,已经和每年国库划到内库的银两相差不多了。
更重要的是,这差事无非就是一买一卖,如今互市全面被皇店垄断,定什么价,还不是这位王公公说了算。
风险小,收益大,油水足,还容易在天子他老人家面前出彩,换谁谁不羡慕啊……
虽然说,宋文毅的艳羡一闪即逝,但是,在场的哪一个又是简单之辈,自然都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