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重华殿。
就在朝野上下因为增补内阁大臣一事而议论纷纷的时候,张輗总算是瞅准了机会,带着徐有贞来到了南宫。
其实,说是瞅准机会,但真正想要完全掩人耳目,还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实上,这也是张輗一直感到疑惑的,不过,太上皇催得紧,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再三低调,尽量不露出行迹。
“臣右春坊大学士徐有贞,叩见太上皇陛下!”
许是因为觉得自己终于看到了可以跻身太上皇一党高层的机会,徐有贞显得十分激动,进了殿中,便大礼叩拜,这般样子,倒是叫张輗有些鄙夷。
“平身吧!”
太上皇依旧只留了几个贴身侍奉的人,将一应的无关人等都屏退了出去,口气倒是从容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于是,二人起身侍立,随后,太上皇便朝着徐有贞道。
“前次你对张卿说的话,他都已经告诉朕了,这也是朕今日想叫你过来的缘由。”
“臣惶恐。”
虽然在进宫之前,张輗已经大约对他暗示了一番,但是,闻听此言,徐有贞还是一脸的惴惴之色,拱手一礼,不敢抬头。
不过,太上皇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并不打什么机锋,直接了当的问道。
“张卿对朕说,你觉得近日以来,皇帝的所作所为,是有更动储位之意?”
这话一出,张輗站在下首,也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虽然说当时他的说法的确是这个意思,但是,能够如此毫不避讳的直言,也就只有太上皇敢了。
徐有贞显然也有些谨慎,踌躇片刻,跪倒在地,道。
“陛下明鉴,圣心圣意,为臣者本不该妄测,但是,自宫中皇后诞下嫡子之后,皇上确然隐有此意,先是大赦京畿,后又加封外戚,更是为皇嫡子赐名‘见治’。”
“若仅是如此荣宠也便罢了,可前次皇上驾临东宫,名为考察太子课业,但实际上,却隐有试探之意,臣身为东宫属官,有翼护太子殿下之责,不得不多想一层,若有冒犯天家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这话的确有些僭越,不过,此处没有旁人,在场的几个人,也都心知肚明,叫徐有贞过来就是为了此事,因此,倒是也没有太过意外,尤其是朱祁镇,眯了眯眼睛,神色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道。
“徐学士一片忠心,朕岂会苛责?今日朕召你前来,便是看重你一片赤诚忠勇,起来吧。”
于是,徐有贞这才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
随后,朱祁镇又道。
“自朕回朝之后,虽有太上皇之尊,却困居南宫,虽安心荣养,从不干预朝政,却屡受皇帝忌惮,朝野上下皆言天家和睦,但是徐学士既然身在东宫,想必也略有耳闻,皇帝虽表面对朕恭顺,可实际上,却鲜少来南宫拜见,节庆仪典,亦不遵礼数。”
“太子毕竟是朕亲子,虽有大义名分,可实则却同样受皇帝忌惮,过往时候,中宫无子,皇帝尚且能够稳得住,如今嫡子降生,心中生出更动储位之意,并不奇怪。”
徐有贞拱手一拜,道。
“陛下圣明,正是如此。”
看着底下小心恭谨的徐有贞,朱祁镇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问道。
“徐学士的忠诚之心,朕是知道的,你既为东宫官属,自当为太子考虑,如今太子危难在前,不知徐学士你可有良策?”
这话一出,殿中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张輗站在一旁,心弦也不由有些绷紧。
徐有贞显然也是如此,沉吟片刻,他方开口道。
“陛下明鉴,臣斗胆妄言,太子殿下乃宣宗章皇帝陛下长孙,秉上圣皇太后懿旨册封正位,自有大义名分在身,亦是礼法人心所向,朝中诸臣,虽职分不同,却皆有稳固储本之心,皇上意欲更动储位,实则是背离礼法,拂逆朝局人心之举,朝中诸臣对此,早已经多有非议。”
“依臣所见,皇上亦知此节,因此,自登基之时起,便培植了卢忠,舒良这样的爪牙大珰,屡屡冒犯陛下,其意在损陛下威望声誉尔,太子殿下乃陛下之子,若陛下有损,太子殿下地位自然动摇,此其一也。”
“朝中诸臣皆遵礼法,循大义,若皇上一意孤行强行易储,势必会招来朝野物议沸然,正因于此,大战方息之后,皇上便借整饬军屯打压朝中勋臣,又借京察将高学士,彭侍读等京中忠直之臣调出京师,如今,科道改革之后,朝中诸臣谏奏君上之权,亦被剥夺,如此种种,皆是为易储准备尔。”
“臣思前想后,深觉皇上准备此事,非一日之功,臣曾觉得,若能将皇上用心昭示朝野,令诸臣觉察,则凭借朝中诸臣之力,或可阻拦皇上,但是,自前些日子宫门跪谏之事后,臣越发觉得,单凭朝中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