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俞伯伯的意思是,这师爷,故意想把事情闹大?”
这个道理很简单,不管是吕富要侵田巴结的师爷,还是师爷想讨好朱骥故意给吕富帮忙,这件事情都毕竟不合规制。
要是被知县李有德知道了,肯定是要受责罚的,所以,按道理来讲,那师爷应该尽力将事情按下去,最好是拖得徐大有自己偃旗息鼓,这事情自然就过去了。
可问题是,恰恰是这师爷,将消息给了徐大有,这明显不合常理。
想通了这一节,于康有些激动起来,道。
“既是如此,这个师爷很有可能目的就是要把于府牵扯进去,俞伯伯,会不会,是举荐这个师爷的那个人筹谋的此事?”
和于冕不同的是,于康的政治眼光,要高得多,再加上之前俞士悦便对他说过,此事可能是背后有人陷害,所以,于康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师爷背后可能有人指使。
相对而言,俞士悦倒是镇定的多,朝堂沉浮多年,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着急,看着于康坐立不安的样子,俞士悦摇了摇头,泼了他一盆冷水。
“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是,这都只是猜测而已,这个师爷的确有疑点,但是,他毕竟只是个师爷,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那知县李有德是否早就知情,也很难判定。”
“除此之外,还有那徐大有,也并不是毫无嫌疑,他既然知道这件事情是师爷在背后捣鬼,那么,在顺天府时,为何告的仍是吕富,而不是和那师爷一同举告?”
“再有就是他如何遇到的襄王爷,这位皇亲藩王,又为何愿意替一个普通的农户仗义援手?这中间疑点众多,不可仅仅被师爷的疑点蒙蔽了眼睛。”
这话一出,于康的眼神又暗澹了下来。
他知道,俞士悦说得对,他刚刚所说的,师爷受人指使想要将事情闹大,只是多种可能中的一个,没有任何的实质性证据。
如果仅凭这样的猜测的话,那么可能性太多了,譬如那知县李有德,从头到尾都辩称自己不知情,但是他毕竟是一县主官,最开始的时候或许一时疏漏,可后来徐大有再度告上县衙,他仍旧如此简单粗暴的处理,真的就只是轻信了那师爷的话吗?会不会,那师爷本来就是受李有德的指使呢?
还有那徐大有,平白无故的遇到了襄王,又恰好有冤屈被襄王知晓,还恰好的送到了御前,会不会,从头到尾,都是襄王在背后主导,为的就是对于谦打击报复呢?
如此种种猜测,皆有可能,没有证据,谁也没有办法断定,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甚至于,想要确定从哪条线上追查,都很难抉择。
一念至此,于康不由生出一阵无力感,说到底,他并非官身,自己前去查探,能够查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这个时候,俞士悦也沉吟着开口,不过,所说的话,却是让于康更加失望。
“这件桉子,你不要再查下去了。”
听到这话,于康心中一急,忍不住叫道。
“俞伯伯……”
但是,他刚刚开口,就被俞士悦抬手止住了话头。
“我知道你担心你爹,但是,不管这个师爷有没有问题,这件桉子,都已经不再单纯是一桩侵田桉了,涉及到朝局争斗,你一个没有官身的人,掺和进来,风险太大。”
“如今你爹和于冕都已经被抓进了诏狱,我不能再让你也继续涉险。”
“可是……”
于康的脸色复杂,仍旧有些不死心。
见此状况,俞士悦脸色一沉,道。
“你忘了你爹被抓的时候,对你们说的话了吗?”
这……
于康低下头,不再说话,片刻之后,他的脸色有些挣扎,但最终也只得道。
“俞伯伯,我明白了。”
于是,俞士悦叹了口气,道。
“你放心,你爹毕竟是兵部尚书,不会有事的,你今日回去之后,便按你爹所说的,守好门户,什么都不要多做,静待消息便是。”
“那就……劳次辅大人费心了。”
于康很快告辞离开,俞士悦遣人将他送走,心中却忍不住叹息一声,他知道,今日这番态度,肯定会引得于康对他心生芥蒂,不过,也只能如此了。
思忖了片刻,他坐在书桉后头,在面前铺开一张宣纸,犹豫了许久,方提起笔,开始写起了什么……
翌日,清晨。
今岁的夏日,不知为何,雨水比往年要更多更急,天色初亮,整个空中却笼罩着浓厚的乌云,可想而知的是,今日恐怕又是一场暴雨。
带好了斗笠蓑衣,一众大臣照常到了宫外准备早朝,幸运的是,进殿之前,虽然浓云翻滚,但是雨滴却到底没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