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早上一睁眼,余望主任就感觉有一件什么事堵在自己心口,只是一直忙乱中,他怎么也想不起是一件什么事。如今睡眼惺忪地打开医院值班室的门,发现站在面前的单大妈,他才突然想起来——原来自打早上睁开眼到现在一直堵在他心口的那个人和事不是别的,正是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老太婆和与她相关的事。
虽然有此想法,余望还是对单大妈明知故问:“你找谁?”
“我找昨天晚上救护车送来的那个病人。”
“哪个病人?”
“那个病人!你知道的。”
“我一天负责诊治那么多病人,哪里都能记得住哪一个是哪一个?”余望的话音里明显烦燥起来。
见他如此态度,单大妈沉默了,然后用眼睛盯着余望,干脆单刀直入说:“你把他弄去了哪里?”
余望听了这话脸上怔了一下,没有直视单大妈的眼睛,他朝门的旁边望了一眼,说:“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跟救护车一起来的……哦,那一个病人么,他已经清醒,病情稳定了,家属连夜把他接走了。”
“接到哪里去了?”
“这个……家属没有告诉我们,我们也没必要知道。”
单大妈继续盯着他:“那么,请你告诉我来接他的是他的什么人,并且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这个……你恐怕得找院长去要。病人家属的电话号码属于别人的隐私,我无权知道,既便知道了,也没有权力转给他人,毕竟,我们并不知道你与那病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那就更没有必要非得要人家的电话号码了。”
“你真的不想告诉我,那病人究竟去了哪里了吗?”单大妈说着话提高了嗓门。
“你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知道那病人的下落呢?你有这个权力吗?”余望也提高了嗓门。
单大妈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同时也没有退让,口气坚定地说:“我一定要知道。”
随着两人说话的声音提高,走廊里开始有人朝这里探头探脑,余望看了看长长的走廊里出现在各病房门前的人头和身影,多少有些顾忌。在他,是领教过单大妈的执着的,知道不能像对待一般人那样简单地应付他。
余望于是走出值班室的门,朝左右走廊看了一眼,将门拉开,对单大妈说:“进来吧,我们有话到里面说。”
单大妈随着余望走进医生值班室,见里面的陈设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另外是靠墙的一面柜子。便在柜子的旁边站了下来。
看着单大妈进了门,余望的态度委婉了许多,他朝单大妈客气地让道:“老人家请坐吧。”
单大妈看了看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凳子,没有坐。
余望则兀自坐在床上,将凳子朝单大妈面前推了推。
单大妈仍然站着,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余望朝她看了看,又站了起来:“怎么,你一定要找到他吗?”
单大妈的脸上冷冰冰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余望终于迎着单大妈的目光,两个人相互盯视了须臾,余望长出了一口气:“唉,你真是个难缠的老太太。”
单大妈摇摇头:“你错了!我只是说话办事都带着自己的心而已。”
余望朝她点点头,无奈地说:“好好,别人都不带心,只有你带心,你好……好吧。”
单大妈见这余主任的口气缓和了一些,便也放低了声音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人活在这个世上,都不易,所以我们无论做什么,都得先过过自己的心。”
余望转过脸去望望窗外,口气虽然生硬,却有几分动情地说:“你怎么就知道别人做事不过自己的心?”
单大妈冷笑了一声:“如果这世上所有的人说话办事都能过得了自己的心,那就好了!”
余望也冷冷一笑:“再怎么样过心,那也得吃饭不是?没有谁饿着肚子,眼见命都没了,还跟人讲过心不过心的。”
单大妈冷眼盯着他:“话也别说得这么邪乎,难道你还是那吃不上饭的主?”
“我现在当然还能吃得上饭,可是,若都像您老人家说的,凡事样样都要过心,那要不了多久,我就得上街讨饭去了!”
“话扯得那么远,我可没那功夫,你只告诉我,那人究竟眼下在哪里?我只要个下落!”
“下落?不是已经告诉你了——被他家人接走了。”
“你说谎!”
“你胡搅蛮缠!”
二人抬了这一句,又都沉默了下来,没有将这样僵硬的局面持续下去。
在余望,他是实在不愿跟这老太太纠缠下去的,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把真相告诉她。
真相是,医院最近这些年,每逢遇到无主病人,都是送往收容所收留的。可是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收容所不肯收留,没有办法,医院只好出费用雇人来将人拉走。人是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