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毛激动的声音在屋内回荡,没有人想到平时面对上位者一向唯唯诺诺的秃顶男人,竟真有胆量在生死之间抉择时如此刚烈冲动。
或许正是之前人生路上种种的压抑与卑躬屈膝,才让他在面对必死局面时爆发出不畏生死的勇气。
似乎就算是如此死了也不留遗憾,起码他曾在最后反抗过,而并非从一而终的沉默。
习善的杀心动摇了,其实在将虹儿的母亲埋葬后,他便潜意识地忽略自己因情感与大意而犯下的失误,甚至将这一切归咎于赌坊,或者说赌坊管事。
而见到韩口知道其身份的瞬间,等同于又一个发泄口抛到了自己面前。但韩口终究与不留毛不同,他是虹儿的父亲,哪怕习善心中怒火烧得再旺盛,也都无法对他下手。
不过当不留毛将这一切最初的样子喊出,一丝不挂地摊开在习善面前,该面对的,始终都需要面对了。
“韩口抛妻弃女,沉迷陋习,但我今日来此的目的不为他。”习善不去看已经痴傻坐地以泪洗面的韩口,而是刀出一寸,任寒意弥漫。
“你既然承认了杀虹儿母亲有错,你的命我便收下了。至于我自己的过失,由不得他人来问。”
蟾蜍捕虫时,弹舌速度惊人,而黑蟾此次出刀,比之更快!
清粉色寒光再现,在空气中勾勒曲线。待其收敛,不留毛颈部出现了一条细线。
随着上方头颅茫然疑惑地眨了下眼,细线便上下分离,血液自错位处朝八方喷溅。不留毛的瞳孔随之失去光彩,头颅跌落,红流蔓延。
“我劝你们别动。”习善默默吐出一句话,威慑众打手,他将韩口抛下转身离开。入夜前美好的心情不可避免被搞得一团糟。
从凌乱且归于寂静的赌坊走出,习善于灯光下伫足,而左右两边逐渐昏暗的小巷中却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左前方一间商铺门前立着的旗杆旁,背靠一人。
其样貌难现,只能从稀薄的烛光下观察轮廓。应是上穿马甲薄衫,下穿一条宽松的裤子。
此人手中一块圆形金属正有节奏的上下跳动,与其指甲的碰撞摩擦下发出奇特的脆响。
烛光在圆形金属达到一定高度后被反射出极富质感的金光,习善凝神看去,猜测应是大呈国土外的他国金币。
“啪!”金币被利落地握在掌心,那人将其放入腰带后立直身子,朝着习善转身走来。
一步出,气势如虹!
习善也默契相对,迈动脚步,杀意再现!
“阿莱克尔,前来取君性命!啊——!”此人带着生涩的发音徒然爆冲数米,右脚似蕴含千钧之力踢向习善头部,破空声前所未有的清晰。
脚未至,风已临,习善被动起舞的发丝在诚实地倾诉这一脚的威力。
少年右手拔刀,左臂迅速曲起挡在侧脸,心中却暗骂不好。
“嘭!”
这是肉身与力量的互撞,习善只觉巨力先至,平衡感随后被轰出脑袋!
刀都未能拔出便被一脚踢得右退三步,尽全力才稳住身形。
他想再次拔刀,但风声再起,一只包裹着浅光的拳头砸脸而来!
竟是阿莱克尔腾身起跳,借收脚之力提速,以躬身之姿由上而下全力轰出一拳。
习善只能再挡,同时内力在经脉中疯狂流转,尽全力强化体魄。但终究还是单纯的内功运转方法,与阿莱克尔全力进攻下的武学招式相比,差了太多。
阿莱克尔这一拳中的内力生发效果注重击退,习善只觉的右前臂仿佛是被一只铁锤砸中,力道透过手臂作用于脸上,甚至整个上半身,然后带动他整个身体歪倒下去。
习善的眩晕感再次加深。
就连视线中都开始出现微小而模糊的光点,左耳嗡鸣。
他右臂不自觉地以撑地动作保持平衡,右脚也随之横挪半步强撑身体不至于摔倒。
阿莱克尔对自己的拳脚向来充满自信,每招每式皆有击倒一切的信念。在他看来,武器只会令人迟钝。面前被完全压制的习善根本是手无寸铁无疑,因为只有意志才是真正的武器。
见对方即将被击倒,他迅速调整肢体,以右脚为轴带动全身,甩动钢鞭般的左腿由下至上夹击习善歪斜的身体。
劲风呼啸!
这名外域男子存有一种特殊的杀心,那是从道德责任转移为服从责任的表现,无仇无恨,但受命后将人致死的心极端纯粹。
习善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压制下去了,哪怕硬挨一击都不能继续如此挨打,否则怕是连刀都没有机会拔出。
少年体内经脉的内力开始轰鸣,在千锤百炼的路线与方式下咆哮着,一股危险气息油然而生。如同沉睡中的凶兽毫无预兆地苏醒,獠牙与利爪毕露!
一缕黑烟在习善体表冒出了苗头,像是火焰燃烧前用来引燃的火花。
阿莱克尔心生警兆,身形爆退,直接拉开两丈距离后背贴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