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云林和云山父子俩一次又一次往镇上运粮上税,因为没有运载工具,只能肩挑背抗,几十里的路程,一天只能运送一次,一次三百来斤,加上拿去贩卖还债的粮食,整个过程耗费了七天时间。
一趟一趟下来,鞋底都磨穿了。
在这段时间,村里每天一大早就会排起长队浩浩荡荡的带着粮食往镇上去,毕竟上税并非一家一户的事情,大家一起去,热闹的同时,还安全一些。
当下的社会环境可不太平,若是拿去上税的粮食被山贼盗匪抢去的话,那才叫哭天无门,毕竟官府可不管那么多,只看你有没有交足税赋。
当然,官府在这段时间也有动作,毕竟税赋是国家的根本,不容有失,捕快衙役奔走四方,军队都时刻待命,以确保税赋能够正常收取。
如果有人胆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抢劫税粮的话,绝对会遭到铁血镇压。
王朝威严不容挑衅!
话虽如此,但世间从来就不缺乏不怕死的人……
每一天云林云山带着粮食和村民离去,江素素都会在门口抱着云景久久凝视他们的背影,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云景发现,每当这个时候,母亲的眼神都分外复杂,不知道她是在心疼那些辛辛苦苦种植的粮食被朝廷收去,还是在心疼自己丈夫家人的安全和劳累。
每天父亲回来都会来回一些去镇上的见闻。
他说,有某个村子去上税的队伍被山贼抢劫了,死了几个人,粮食被洗劫一空,虽然报案了,官府也承诺剿匪,但若粮食追不回来的话,那些被抢劫的税粮需要农户自行承担,毕竟啊,税赋收不收得上去可是关乎着官老爷的仕途,他才不管你是不是还有粮食上税呢。
他又说,今年某个村子因为缺水导致粮食减产,那些人家上不起税去衙门求情宽限,场面观者落泪。
他还说,有人因为上不起税卖儿卖女……
每当云山说着这些见闻的时候,爷爷云林总是在边上沉默不语,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最后咒骂一声该死的世道,然后骂骂咧咧的去忙活其他事情。
还好的是,小溪村上税过程还算平静,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但纵然如此,村民们上完税赋后剩下的粮食总是不够吃的,需得想办法从其他方面填补粮食空缺,尤其是那些丁口多的人家,日子越发艰难。
但只要活着,总是会有办法的。
秋收过后,这一年的忙活算是差不多了,毕竟这个世界可没有反季节作物。
但这并不表示人们就能清闲下来了,反而更加忙碌。
就拿云景一家来说,本来粮食就不够吃,又因为还债少了近两百斤粮食,想要撑到来年收获这是一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甸甸压力,所以爷爷云林每天没日没夜的编制竹制品拿去镇上贩卖,以图能补贴家用,忙得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然后是江素素,她在照顾云景的同时,每天都在做咸菜腌菜梅菜等耐储存的食物,这已经是在为接下来的过冬做准备了。
可惜,家里太穷,腊肉之类的东西是没有的……
同样为接下来冬天做准备的还有云爸,他每天天不亮就带着斧头出门去砍柴,不停的往家里带回柴火,每天如此,只做这一件事情,似乎恨不得将山林伐尽。
不但是他,事实是整个小溪村,每家每户的主要劳力在秋收过后都投入了柴火的收集。
柴米油盐,柴排在第一是有道理的。
用爷爷云林的话来说,冬天很难熬,对穷苦农家而言,冬天就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熬过去,来年又是一个春,熬不过去,那便只能长眠于寒冬了。
长达几个月的寒冬,柴火可以用来取暖做饭,在缺乏取暖衣物的前提下,若是没有充足的柴火,可想而知是一副多么残酷的景象。
有个词语叫雪魔,那是爷爷云林说的,说它会在每年冬天降世收割生命,是以每一年都有人被活活冻死!
紧张而忙碌的准备日子悄悄过去,不知不觉间寒冬已悄然来临。
一夜之间,寒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落了枝头的叶片,枯萎了草地,吹皱了人们的心。
铅色的云层遮蔽了天穹,片片雪花飘零,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朦胧了天地,装点了世间,给一切盖上了一层雪白。
对于某些人来说,冬天有万般美好,足以用诗百篇去赞美它。
可是,对于穷苦人民来说,那寒风是杀人的刀,那白雪是催命的符,那坚冰是冻结一切的绝望。
冬天一点都不美好。
如果世间没有冬天该多好啊……
厚厚的积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遮盖了世界,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整个世界之剩下来黑白二色,那积雪一脚下去能陷入半条腿,出门成为了奢望,每家每户只能蜷缩在屋子里静静苦熬这个难过的冬。
整个世间,随着冬天的来临,莫名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