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隆重的,可处处透露出一个哀字。
“云兄弟”
灵堂门口,冉亮和云景打招呼,递上了三炷香。
“我来送送他们”,云景接过点点头道。
“不必悲伤,人都有死的时候,早晚的事情,敌军尽诛,四通镇得以安宁,他们只会高兴,请”,冉亮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踏足灵堂,云景目光划过一具具生命永远定格的尸体,其中有昨天帮他倒酒的,帮他切肉的,还有那个悄悄坐在他身边的女子……
他们都永远无法开口说话了。
深吸口气,云景恭恭敬敬站好,左手四指并拢,大拇指压在食指中间关节处,接触的地方捏着三炷香。
右手四指并拢覆盖在左手外,右手大拇指盖在左手大拇指之上。
动作有些像抱拳,他以这样的姿势举着三炷香,双臂轻抬,搞过头顶,恭恭敬敬弯腰行礼。
“一路走好”
三拜之后,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上前三步,将三炷香插在了香炉中。
青烟袅袅,化作风,带着活人的思念消散在天地间。
“这世间你们来过,哭过笑过,留下过你们的痕迹,希望你们生命中没有遗憾……”
微微驻足,再拱手一拜,云景转身。
门口,冉亮说:“云兄弟,那边坐一下吧”
点点头,云景和冉亮结伴去到院中摆放的桌椅处,所过之处前来悼念的人纷纷起身行礼。
炭火烧得正旺盛,暖暖的火光却驱不散心头的些许伤感。
死亡两个字,总是那么的沉甸甸让人心头压抑,尤其是死去的人昨日还在把酒言欢啊。
“喝点?”
坐下后,冉亮从桌子底下拎出一坛酒放桌上道。
云景微微迟疑。
他说:“没事儿,虽然他们死了,但都是兄弟,不会想看到我们因为他们的死而脸上笑容都没有了,若他们知道我们因为他们的死而心情不美丽,估计会托梦来骂我们的”
“也好”,云景点点头道。
两碗酒,一碟炒豆,风雪中,酒有些难以下咽,哽喉。
冉亮看似对兄弟们的死无比豁达,实际上他是最放不下的,伤还没好的他连干三大碗,也没有用内力解酒。
一抹嘴,他双眼有些发红,低头道:“其实我宁愿死去的是我自己”
“冉大哥别这样说,活着,好好活着,把他们那份也一起活着”,云景道。
抬头笑了笑,然后道:“我没事,只是有些惆怅罢了,其实我们都知道早晚是这样的下场,可真当事到临头,总有些没法接受,他们死了一了百了,妈的,可我们活着的人,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从这份伤感中走出”
他看似不在意,其实最在意,句句戳心。
这种事情没法劝,云景陪他喝酒。
冉亮又说:“黄俊,就是昨天门口给你开门那个,那边躺着的,昨天他还给我说,亮哥啊,我也老大不小了,你帮我物色个媳妇呗,我想成家了……,还有那个张边,三十岁的大老爷们,他其实早就不想混江湖了,想的是几亩薄田悠然过日子,但再也没办法实现了,还有那个刘翠菊,昨天坐你身边那个,她一直都想找个如意郎君,生几个胖大小子,可她喜欢的不喜欢她,喜欢她的她看不上,二十多岁的姑娘了,整天和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厮混,昨天还好好的,他们怎么就躺了呢……”
冉亮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云景都一直认真的听着。
兴许是发泄的差不多了,他抬头不好意思的笑道:“云兄弟,让你见笑了,其实我平时不这样的”
“我懂”
“哈,好了,不和你聊了,又有朋友来,对了,接下来我就不招待你了啊,下午我就得出发了,他们都不是本地的,我得一个个把他们送回老家落叶归根,这算什么事儿嘛,一个个躺好了让我忙前忙后劳累奔波,这大雪天的,真想把他们拉起来自己走,算啦,反正也就这一回,累点就累点吧……”
冉亮去招呼其他人去了,又有人来和云景聊天,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此时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情,那就是对死亡的压抑。
直到下午,简单的葬礼后,冉亮亲自披麻戴孝,和他的同伴赶着马车,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带着他的兄弟们回家去了。
“兄弟初相逢,你我本不识,喜得兴趣投,把酒多开怀,从此刀山上,火海也去得,别怕凶险多,兄弟来挡刀,我死你别哭,坟头来碗酒,你死我大笑,等不多时我就来,从此泉下相聚再饮一杯是兄弟……,走啊,回家咯……”
车队最前方,冉亮骑在马上,一口酒一句歌,声音沙哑,豪迈,歌声传出好远好远,慢慢消失在了风雪中。
他唱的是一首江湖中流传很广的歌,混江湖的几乎人人会唱,高兴的时候唱,受伤的时候唱,兄弟死后也可以唱。
站在街道上,看着他们远去,云景只道:“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