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身酒气的骆永胜回到家时,耿百顺已经守着门等候多时,一张脸笑的,如那盛开的菊花。
开至漫山遍野。
“生意不错,是吧。”
没等耿百顺出言祝贺,骆永胜已经抢了开口。
这是在他预料之内的结果,不可能出现太大的偏差。
“少爷,今日开市,一共兑出去的价券总数,达到了九千七百多贯。”
耿百顺很聪明,他没有告诉骆永胜卖出了多少价值的货物,也没有说开市首日赚了多少钱,而是直切要点,给出了骆永胜最想知道的答案。
后者从来不是奔着赚钱做目的,他只是想尽快将价券流入市场,冲击铜钱这一传统货币的地位。
“兑出去了九千七百多贯?”
这个结果让骆永胜稍微顿了一下脚步,而后点头微笑:“不错,很不错。”
兑出去了九千七百多贯的价券,就意味着募集了九千七百多贯的大钱,解决了骆永胜眼下现金储备量不是特别富裕的尴尬。
“明日通知苏家坊,让他们继续加印一批百文面额的价券出来。”
等着轻燕为自己打来洗脸水,骆永胜解下肩头系挂的大氅,耿百顺上前接衣的功夫哎了一声,但也敏锐的察觉出骆永胜面上的神情不对。
“少爷有心事?”
“嗯。”
伏身弯腰去洗脸,涤去那让人不甚舒服的酒气,骆永胜说了一句让耿百顺都大吃一惊的话。
“今天在宴上,陈礼提醒我,希望我在洪州成亲,他可以亲自保媒。”
成亲,结婚?
怪不得骆永胜的神情这般奇怪了。
耿百顺心里好笑,但也明白前者对这件事有多么的抗拒,更清楚的了解为什么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骆永胜迟迟不愿意结婚成家的原因。
因为他怕有牵挂和负担。
家庭,对于一个心怀谋逆的野心派来说从来不是眼下应该奢求和需要的。
“我不成亲,矜寡一人,洪州城里有很多人是坐不住的。”
洗罢了脸,骆永胜招呼着耿百顺坐下,并为后者添茶,转述着今日吃饭时陈礼的意思。
“连盐铁司这般的官市都搬进了咱们的三胜百货,半个洪州城的商号进驻,长江有两个口岸几乎成为了咱们三胜商号的专用码头,这相当于咱们集中了半个洪州的商业力量和财富。
洪州的物价会不会乱,连衙门都得看咱们的眼色,当然,人家陈礼随时可以一刀把咱们砍了将生意夺过去,但没必要。
所以陈礼心里不踏实,很多洪州当地衙门的官员心里也不踏实,他们希望咱们是一头顺毛驴,蒙上眼睛就能周而复始的去拉磨,为洪州马前效命。”
骆永胜非常能够理解陈礼的心,也知道这是自己必须要遵循的一件事,他得给洪州政商两界吃下一颗定心丸,而绝不是在别人的眼里如定时炸弹那般。
“商人永远都只是官员的附庸,充做官员施政时可以用到的一种资源而已,千万别念想着自己一家独大,不然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
“那、可说为少爷寻的哪家姑娘吗。”
“温云亭的闺女。”
这个名字让耿百顺先是错愕一阵,而后有些恼火:“那个区区的文学?”
所谓文学,就是洪州当地教谕的副手,一个从九品的芝麻官,大宋政治阶级中最末流的官。
谁都能看得出骆永胜的潜力,那是妥妥可以做到洪州豪富的大商贾,却为其指婚一个小小的文学之女。
“就这配我骆某人,都算是下嫁了。”
骆永胜笑笑,他倒是没有什么太多急恼的地方,吃饭的时候陈礼这话一开口,他就满嘴应下,为此还重谢了陈礼一番。
早前花重金从西北采购来的玉石牌子,送了整一对。
“老温家虽然官当的不怎么样,但是搞文化还是有一把刷子的,温小娘的两个哥哥现在都是秀才功名,将来那也是预备官员梯队的,我骆某人娶人家,可是沾了大便宜。”
耿百顺的脑子这才从那温云亭的身上转出来,有些明白陈礼指这门亲事的目的了。
温云亭是个文学,说的难听点就是个腐儒,满脑子的忠君守节,这种人别看官场上混的不怎么样,但要论起来谁更愿意做老赵家的狗腿,这温云亭绝对比陈礼这种世受君恩朝禄的官员更靠谱。
何况两个孩子还都考了秀才。
用老温家绑上骆永胜,但凡姓骆的有一点风吹草动,温家都不可能看不到,不可能摁住不向衙门通风报信。
“一个三代人都做文学匠的家门,姑娘那自然是知书达理,温顺的很,会是贤妻的。”骆永胜举起茶杯来:“娶妻娶贤,纳妾纳色,陈礼这个老东西也算是照顾我了,来吧老耿,喝一杯当喜酒了。”
耿百顺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