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州,前宋广南西路治府。
陈尧叟如往常一般醒了个大早,穿过有些破旧简陋的荒院来到大堂,开始处理起一天的公务来。
同知州事的副手颜瑜叹了口气。
“唐夫,大宋已经亡了,你处置好的公文,又该交给谁呢。”
埋头批本的陈尧叟顿了一下手,而后又自顾自的忙活起来。
“朝廷虽然亡了,可我汉家的天下还在,不为别的,只为了这广南西路的百姓,某就绝不能耽搁政事。”
颜瑜不由得肃然起敬。
这陈尧叟其实并不是桂州知州,他的身份是广南西路转运使,咸平二年自中枢主动请缨来广西述职,言要教化蛮民、抚平地方。
当时其挚友宋湜一直劝阻,最后劝无可劝送了陈尧叟一首诗。
《送陈尧叟赴广西漕》
这首诗中满是宋湜对陈尧叟的担忧,以及对广西糟糕环境的恐惧。
在这种情况下,陈尧叟仍旧义无反顾的踏上南下之路。
在这里述职五年后,朝廷在景德元年下了圣旨,迁升陈尧叟知枢密院事,可以安然回京享福,结果好巧不巧广西抚水蛮反叛,加之顺州蛮(今越南)之乱迟迟未定,陈尧叟的行程不得已而被打断。
后来桂州知州陶弼染上瘴雾病亡,陈尧叟就索性留了下来,镇守桂州,保护身在广南西路的汉民。
后来闹出了骆永胜的反叛,陈尧叟就再也没有回京的机会。
一个陈尧叟,一个颜瑜,加上邕州知州曹克明,成为了眼下汉人在广西的领头羊。
“听说一个月前,割据广东自立的粤王陈云海在杭州投降了骆楚,估计要不得多少时间,那骆永胜的楚军就该开来了吧,唐夫,可想好如何面对吗。”
颜瑜给陈尧叟添了杯茶,坐在一旁唉声叹气的说道:“广西闭塞,言路不通,听闻那骆永胜残暴无道,若是大军开至,只怕桂州、邕州将会沦为炼狱啊。”
“伯庸未免有些多虑了。”
对骆永胜,陈尧叟反而有不同看法:“我也听过骆永胜搞出的大楚新政,是切实的仁政,只是对于士族过于苛刻,所以难免遭受到天下士人口诛笔伐,将其诬名,说其比王莽、杨广之流更毒,骂的越狠,恰说明这骆永胜对普通百姓的仁爱之心。
而且前些年,咱们这收留江南路的流民,不也都口口相传大楚之仁吗,所以伯庸不用多忧心,若是那楚军来了,咱们便降了就是,谋取和平勘定战乱,也算是咱们汉人之福。”
“唐夫你倒还是那般洒脱性子。”
看到陈尧叟这般,颜瑜只是摇头:“还不知道那骆永胜对咱们这些降官怎么处置呢,唐夫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假日屠刀引颈?”
“在广西这十多年,生死咱们见得还少吗。”
陈尧叟总算是放下了笔,有些落寞道:“当年某离京南下的时候,官家厚爱给拨了两百亲卫,时今还剩不到三十人,疾病和兵戈每天都在发生,那骆永胜再如何,还能杀咱们十遍八遍不成?”
自从当年主动请缨来广西任职的时候,陈尧叟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捐躯于国事,实为人臣之殊荣。’
赵宋朝堂,也不全是孬种。
两人聊着叹着,门外一名亲兵走了进来。
“陈公、颜同知,邕州曹知州来了。”
曹克明?
陈尧叟愣了一下,下意识道:“请他进来。”
亲兵离开后,陈尧叟才纳闷开口。
“他来做什么。”
自己的邕州不好好待着,跑上百里来桂州?
心中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答复,因为曹克明一身浴血的冲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
曹克明这幅惨样,连着把陈尧叟也吓了一跳,忙站起身问道:“尧卿,可是那骆楚的军队来了。”
“没错。”
“你跟楚军交手了?”
一听楚军打来,又见曹克明一身浴血,颜瑜顿时急了起来:“哎呀,汝缘何不降,非要行那螳臂当车之举。”
若是曹克明在邕州和楚军死战,现在逃来桂州,那楚军还不恼羞成怒。
城破之后,桂州城里数万百姓将士,恐怕都要大祸临头。
“不是不是,某不是跟楚军打得,而是和那抚水蛮战成这样。”
曹克明跺脚咬牙道:“五日前,抚水蛮复反,偷城夺门杀进邕州,某带兵死战三日,本以兵尽粮绝死路一条,恰好楚军杀至才得以脱身,这便趁乱跑来向唐夫还有伯庸你们报信呢。”
“这抚水蛮,好生野蛮无礼,朝廷年给衣粮,他们却一次又一次反叛作乱,杀我子民。”
陈尧叟在广西和抚水蛮前前后后打了好几年,彼此早已深仇大恨,现在一听更是气急,刚骂两句便见曹克明嘴唇嗫嚅,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