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宫,秦睿是本着平常心来觐见的,正如秦玉道叮嘱过他那样,宦海沉浮,皆有定数,强行贪图的话,前宰相许敬宗就是最好的榜样。
其实,老爷子就算不说,秦睿也没太当回事,当多大的官儿是头,他现在吃的好,睡的香,责任少,知足者常乐,否则干“那种活”的官找上了门,后悔就晚了。
原本还以为是正经的君臣奏对,可秦睿没有想到觐见的地方竟然是花房,一向注重外表的太后身着一边便服,挽上了袖子用剪子小心翼翼的修剪架子上的花。
“好了,免礼吧,利见,这不是正殿,不用那么多繁文缛节。”,随便摆了摆手,示意秦睿起身后,继续修剪着花枝,还埋怨道:“利见,你自己说说朕对你怎么样?”
恩?这是什么意思?太后说这话把秦睿问不会了,随即看向一旁侍候的上官婉儿,见她微笑不语,硬着头皮回道:“太后对臣的恩德山高水深,臣就粉身碎骨也是报答不了的。”
“你呀,这是耍滑头,这样官话还用你说!来,说说,你从南边带来那么多茶花给婉儿,为什么一盆都不送给朕?难道说朕赏玩不了这种花吗?”,把剪子放到一旁,接过上官婉儿递来的毛巾后,武太后坐在椅子上笑着看向秦睿。
太后这话算是问道点子上了,花是上官婉儿在他出征的时候要他带的,充其量是顺水人情的事;可真要较起真来,尤其是他和上官婉儿的身份,那可就是外臣私交内臣了。虽然这种交际关系在朝中是心照不宣的事,但太后直接把窗户纸捅破了,就非同小可了。
看过今儿这奏对环境后,头脑灵机一动的秦睿笑着答道:“臣从前在宫中当差的时候,听说过太后独爱牡丹,因为其与雍容华贵更能衬托太后的气质。这山茶花也只能增添些许雅趣,臣不敢贸然进献!”
话毕,秦睿又撇了一眼上官婉儿,心中暗自言道:大姐,你玩花就玩花呗,往太后这送啥,这下把俩人都装进去了吧!还老是以多年的宫廷经验教训人,这下暴露出你是跟我一样的生头了吧!
“行了,朕没有责怪你意思,你与婉儿都是朕的晚辈,经常走动一下也有利于办差,有什么不好的,说话不用那么小心!
朕也是爱花之人,以后有什么花尽管送来,朕是多多益善!”,话毕,脸上笑容不减的武太后抿了一口茶。
“朕已经给凤阁下旨,晋你为千骑将军,领怀化中朗将衔,正四品上,朕把禁卫军中最精锐的军队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负朕之所托,再立新功!”
千骑将军?秦睿以前在禁卫军中当过差,对于千骑那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那可不仅仅是一支平常军队那么简单。再者说,这个将位不是一直空着吗?所部也都归程务挺代领吗?
“臣谢过太后的恩典,可这千骑将军的官职,臣,臣没法接!”,头有些大的秦睿赶紧跪了下来,以头触地向太后请罪。
秦、程两家是世家,两家的子弟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不知道救过对方多少次,这官职再好,他也不能抢世交的饭碗啊!这要是传出去,秦家的名声岂不是要烂大街了,走到路上也得被人戳脊梁骨。
“秦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抗旨,脑袋不想要了吗?
况且,程务挺前日上了致仕的本章,太后考虑到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所以就让其与你父亲做个伴!”,上官婉儿见秦睿为了私情抗旨,赶紧佯装愤怒打了个圆场。
武太后抬手制止了上官婉儿,随即笑道:“朕欣赏的就是他这种忠厚、念旧性情,即便是立下了大功,也依然不改本色!这样的官儿在朝中不多了,朕就是要擢拔这样的官儿,给那些势利之徒看看。”
“利见,千骑将军这个职位非同一般,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委任这个官职,朝廷是要经过仔细考量的,所谓宁缺毋滥,你明白吗?”
太后这番话说的很有深意,千骑的前身是百骑,百骑再往前是玄甲军,那支在大唐建国之初最具传奇色彩的军队,他的祖父秦琼就曾是玄甲军四位统领之一。
而这次他回朝后,他的父亲又秦玉道又“适时”的退了,这不能说与今儿的任命没有一点关系,他老人家是在给自己让路,而太后则是希望自己表态,当官儿总是要有自己的立场,总是要选择站队的。
在如今洛阳官场上,无非主要分三种立场,一是李氏的旧臣,二是投效武氏的新臣,三则是世家豪族的势力,想要在官场上立足,就只能选择这三种势力。
没人能在这种繁杂的政局旋涡中独善其身,而且要是想家族不在这一代中衰落、泯然众人,就得投靠太后,否则活不到记忆中“神龙政变”,他和秦家的老小都得先下去见太宗皇帝。
更何况,秦睿不能确认历史会不会照着原有的轨迹进行下去,本来该死的程务挺,和已经那个沦为丧家之犬骆宾王,早就该人头落地,可现在不是依然活的好好的。
历史充满了偶然,只要扯动了其中一条跳绳,就会引起连锁的反应,所谓的蝴蝶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