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完了粮仓,又看了钱库,虽说不尽人意,但常威这个县令,还真没监守自盗,也没有在账面上做过手脚,遮掩万年县的问题。
当然,有亏空肯定是不能升迁的,这一点常威心里清楚,秦睿、岑长倩更是清楚,所以这就不得不说到官场的潜规则。
吏部每年考核之前,心中有谱,且有门路的官员,都会想点办法,把说不过去的亏空暂时堵上,应对朝廷的点验。等升迁之事敲定后,再还回去,同时以交接为由,为难继任者,强迫他们认下这笔烂账。
而那些继任者,为了好不容易到手的职位,只能忍气吞声,哑巴吃黄连的认了。当然,他们也是不会拿自己的钱去填补,只能萧规曹随,一任又传一任,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这种潜规则,与军伍之中的按资排辈,排挤资历、战功浅薄的将军,道理是一样的。秦睿少从军旅,比这更埋汰的事,见的多了,对此也就见怪不怪了。
常威这种官儿,怎么说呢!靠着在科举中的两篇漂亮文章,跻身仕途,心安理得的享受只言片语带来的富贵。
他们不贪污,也不腐败,更不会在官场、政务上较真,他们所想就是一个“靠”字,按资排辈,混吃等死。即便老了,不能动了,也能白白的吃朝廷的俸禄。
而有这种想法的官儿,数量是绝对客观的,甭管是什么样的能吏,碰到这种货色都头疼。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上司要是要求太高,难免落得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在官场上混,要的就是官箴,如果名声臭了,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希望了,所以也就没人与他们太较真,也给了他们生存的空间。
“常威,人所共知,本官是个丘八出身,如果对你像要求将领的标准一样,那是故意为难你。”
“但你这么个混子,也确实对不起朝廷的俸禄。这样吧,你给本官出个注意,用什么方法,能在最快时间内,把粮价降下来。”
这个问题提的好,同时也陷阱重重,如果常威用官府的势力压人,那足以说明他就是仗势欺人的草包,秦睿会不犹豫的扒了他的官服。
当然,如果他真出了什么好主意,倒是可以酌情处理,毕竟人家最多算个尸位素餐,也没什么大罪过。即便秦睿是太尉,也不能因为喜好决定他的仕途。
稍时,在下面挤眉弄眼,琢磨了半天,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太尉,这粮食问题历来都不好办,原因,您也清楚,大户始终是世家和粮商的。”
想要平抑粮价,就必须从世家和粮商的角度考虑,尤其是帝都长安,这个寸土寸金的狭乡。随便抓一把石子,准能砸着几个勋贵、世家亲戚。
这些人与朝中的官吏,关系盘根错节,和他们周旋是长久的事,人家有的是钱、粮,也不在乎于一县之地的得失。如果动用官府的势力,很有可能适得其反,从而震动整个关中的粮价,这是得不偿失的事。
常威的建议有点下三滥,既然他们打遍天下无敌手,那就不如给他们制造一个对手。随便找一个商人,许以利益,让他在万年县大量低价倾销粮食,世家、粮商们则会以为偶然事件,自然也不会太在意。
只要他们一马虎大意,万年县的粮价自然也就是随之下降。至于下到什么程度,那就看太尉的意思了,即便降到贞观年间的三、四钱,也不是不可能!
“办法呢,是个办法,可商人重利,人家凭什么为了朝廷的脸面,损害自己的利益呢?”
“更何况,他们就不怕得罪世家?”,秦睿颇为玩味的看了常威一眼,没想到这个糊涂虫,肚子里还真有点货!
“回太尉,商人重利不假,可他们更注重将来的出路。要知道世家与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而且一直以来都压着他们。在商人之间,对世家的埋怨,早就怨声载道了。”
士农工商,士排第一,商人最后,自古以来中原王朝都把重农抑商当做国策,是稳固皇权的手段之一。
但自曹丕的九品中正制后,士族门阀势力形成,他们为了扩大家族的产业和底盘,也要在市面上分一杯羹。而且强买强卖,以公对私,联合官府弹压商人的事,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
商人在世家面前,就是唯唯诺诺,软弱可欺的奴才,只要他们想,怎么弄都行。即便他们没理,只要有罩着自己的官出头,也就变的光明正大的。
所以常威认为,不如利用世家和商人之间的矛盾来平抑粮价,至于怎么说服他们,那就更简单了,只要有人保他们得到公平的待遇就行。
秦太尉等三人,是当朝第一等的重臣,权掌军政,保他们就一句话的事,下面的人自然也就办了。对于朝廷来说,保他们是举手之劳,且谷贱伤农,百姓也能得到实惠,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你是想接本官和两位的相爷的手,改变现有的等级制度?”
“或者说,你与世家豪族,有什么恩怨,借朝廷的手挟私报复?”
秦睿得承认,他却是小看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