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打算把地买回来还给他?”
“当然!”林墨点了点头,似乎很不满意,又说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吗?”
“只是有些不理解,”叶红梅摇摇头,说道,“你二叔当初对你可没这么好心。”
“给他点教训就行了,毕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了。”
说到这里,叶红梅脸上突然出现低落的情绪,似乎触到了自己的伤心事。
林墨赶忙解释道:“你别多想啊,我没别的意思……”
“跟你没有关系,是我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林墨当然知道是哪些旧事,对于叶红梅而言,这将是她一生羁绊,永远迈不过去的坎,与其避而不谈,不如想办法让事情淡化。
“当时,你还没出生吧?”
叶红梅点点头,缓缓说道:“当年,我娘还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有一天突然接到老家来信,说我的外祖母病危,便回家省亲,谁知道,紧接着就发生了战乱,娘亲被困在老家,直至战乱结束。”
“也就是说,你不是在山东出生的,怪不得能逃过一劫。”
林墨终于明白了,为何在朱棣对铁铉赶尽杀绝,铁家还有后人留在世上。
当初朱棣自北平起兵,打到济南的时候,久攻不下,甚是心急,铁铉的日子也不好过,眼看城中粮草殆尽,便心生一计,派使者请降,朱棣大喜,忙令军士移营后退,自己高骑骏马,大张黄罗伞盖,只带数骑护卫过护城河桥,接受投降。
谁成想,刚迈进城门,一道千斤重的铁闸轰然而落,几乎是擦着朱棣的鼻尖砸下,胯下军马瞬间变成一堆肉泥。若是这道铁闸再偏上几寸,靖难就提前结束了。
铁铉见诈降不成,便伏在城头大骂朱棣反贼。朱棣大怒,亲自指挥部队用大炮轰城,城门将破之际,铁铉又生一计,将朱元璋的画像高悬城头,又亲自书写大批朱元璋神主灵牌,分置城墙各垛口。
这一招几乎把朱棣气死,却无可奈何,济南城才得以保全,两军再次进入僵持阶段。姚广孝向朱棣进言,大军疲惫,回北平休整再图后举,后来又建议朱棣率轻骑绕过济南,直取京师。
这一招险棋成为靖难之役的关键,建文四年四月,朱棣在淮北大破南军,平安被俘,五月击败防守淮河南岸的盛庸,进至长江北岸,六月渡过长江,南京城破,江山易主。
朱棣登基之后,还记着铁铉一闸之仇,亲自率军北上复攻济南,铁铉死守不肯投降,但终因寡不敌众,城池被攻破,铁铉被凌迟处决,其父母被发配到海南,儿子被充军,正妻杨氏和仅四岁的女儿也被籍没为奴,沦为乐户发配到教坊司,这些人后来全部遭虐待而死。
事实上,当时建文诸臣的家人妻女大多落到这个下场,像齐泰、黄子澄、铁铉这些人名气大,所以他们妻儿的下落才被史官们保留下来,更多的人,连载入史册的资格都没有。
“我在老家出生以后,我娘便一直寻找机会带我回山东,但是直至最后我都没有见过父亲,我只知道,他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大英雄!”
“想来你这一生受过不少的苦。”
“爹爹死讯传来的时候,我才几个月大,娘亲怕连累老家的人,不顾自己身体羸弱,带着我逃离故乡,我们孤儿寡母,便开始四海漂泊。”
林墨叹了口气,道:“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叶红梅不解地问道:“我在跟你说话,你念诗做什么?”
林墨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感慨,那场战争本是朱家人内部的权力之争,却有万千无辜人为之流血牺牲,你还算幸运的,阴差阳错躲过一劫,比起那些枉死的冤魂,至少你现在还能享受生活。”
“享受生活?”叶红梅冷笑道,“我此生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手刃朱棣那狗贼,不保此仇,誓不罢休!”
“所以,你就加入了南山堂?”
叶红梅突然警惕起来,冷冷地看着林墨,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闲聊么……”
“我警告你,有些事你最好不要打听,否则……”
“行了,不要否则了,我不问了,行不行?”
叶红梅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心地不坏,可是,有些事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
林墨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出来这么久没回去,你们的人不来找你吗?”
“这个不需要你担心,我自有办法和家里保持联系,只是,我暂时还不能离开,否则,锦衣卫随时可能会找上门来,你救过我的命,我不想害了你。”
林墨心念一动,又问道:“若是锦衣卫的人盯我一辈子,你是不是也要留在这里一辈子?”
叶红梅脸颊绯红,嗔怒道:“好好聊几句,又开始贫嘴!”
林墨弱弱说道:“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