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储备全都是为了抵抗红巾军而准备的,他把储备消耗完了,这边的军工基地也毁了,红巾军再大举进攻,难道他拿脑袋往外顶吗?他们的确杀了大批士绅,这些人里面还有不少是他的旧识,但如果非要为这些士绅报仇,最终结果就不是死这些士绅了,而是整个湖广江西所有士绅都有可能搭进去。
这些人闹事其实不可怕。
他的确自信有能力镇压,无非就是杀多少人而已。
可后面的杨丰趁机进攻就真顶不住了。
这些年他为了抵抗杨丰已经可以说心力交瘁,就这还只能说勉强有几分底气。
如果背后再起火
那他干脆躺平吧!
所以现在无论怎样,也得先把这些工人稳住。
“若一年后你们会盟输了,真会乖乖投降?”
那工人问道。
“如果会盟输了,就意味着我们打不过红巾军,既然的的确确打不过,不投降难道等着抄家灭门?更何况那时候你们必然再次造反,我们前面有打不过的红巾军,后面有你们造反,还继续顽抗岂不是自杀?
杨丰只是分田地,他又不是非要我们的性命。
没了田地我们还能做生意,没了命就是什么都没了,浙江苏松那些投降了的过的如何我们又不是看不到。
对此你们可以放心,只要会盟输了,我们立刻拱手投降。”
熊廷弼说道。
那些工人互相看着,很明显有些意动。
“诸位,请回去转告其他人,包括府城的兄弟们,就说这是熊某说的。
只要你们同意,熊某可以奏请朝廷,将原本第八旅兵变兄弟重新整编为一军,以后黄州府城与武昌府城,武昌县城,大冶县城,由此军驻防,以后朝廷兵马不入此四城。不过朝廷官员还是要进城的,另外此处所有工厂矿山由朝廷派员管理,以后由驻守之军监督,若再有拖欠工钱,左右驻军是你们的人,你们直接出兵抓了就可以。”
熊廷弼说道。
这个方案在他看来还是很好的。
这实际上就等于允许这些造反的乱兵和刁民半自立,但工业生产可以维持,同样混乱也不会向外扩散。
其他地方闹不起来,其他地方的刁民又没有大炮。
可一旦这里向外扩散,那就控制不了了,这里的工厂可是能源源不断制造大炮的。
那些工人互相看了看,为首那个点了点头。
“你真放了我们?”
他说道。
“请便!”
熊廷弼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
那工人看了看其他人,他们随即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熊廷弼心力交瘁般叹了口气,很显然他的心情依然沉重,这是他承诺的,又不是朝廷承诺的,如何让衮衮诸公接受这个方案,那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就他这个方案肯定就跟捅马蜂窝一样,无论朝廷的那些大佬们还是地方士绅们,恐怕都不会那么容易接受,尤其是这些工人在黄州府城和武昌府城都杀了太多士绅。
而这两个府正好是湖广科举第一和第二的,几乎三分之一个朝廷的官员都出自这两个府。
他们能这么轻易接受?
大家死了的亲戚朋友,损失的财物怎么算?
不过好在就算镇压,也是要定胜军镇压,他不同意镇压,那朝廷衮衮诸公也没法就靠民团镇压。
“但愿能撑过去!”
他闭着眼坐在那里喃喃自语着。
然后
“我杀了你们这些狗东西!”
蓦然间一声悲痛欲绝的嚎叫。
熊廷弼脑袋嗡的一声,瞬间睁开眼然后蹿起
“住手!”
他本能的大吼一声。
而在他不远处的一门野战炮后面,黄州府籍赞画甄淑面目狰狞,拿着点火杆发疯一样扑到大炮后面,紧接着一扳那炮身,在他的吼声中毫不犹豫的将火绳杵进了点火孔,下一刻炮口火焰骤然喷射,装填的霰弹呼啸而出,正在离开的那些工人在霰弹撞击中血肉飞溅。
而在甄淑后面两个士兵抬着副担架,担架上赫然是一具泡发了的死尸,不过因为天气寒冷,模样还是能看清的。
那是他爹,本地大儒甄其贤。
而在担架后面,还跟着一大堆愤怒的军官,一个个拎着短枪。
熊廷弼长叹一声,颓然的坐下了
他终于明白,一切终究都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这是血仇,只有血才能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