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红军的猜测,廖斌的确已经来到了北京。
从药店的后窗逃出来之后,他就想到,公安人员肯定会对他进行全城大搜捕,他只有趁着公安部门还没来得及完成部署,尽快离开哈尔滨,才可以逃脱。因为有了在海拉尔火车站行李房的经验,他连夜摸到哈尔滨火车站的站外,像个幽灵似的顺着铁道溜进站内不远处,混在装货卸货的工人里,瞅准时机钻进一个铁闷子货车的车厢里藏了起来,在里面囚了两天两夜,终于被载到了北京。
在这两天两夜里,廖斌对自己空降西伯利亚、偷渡中苏边境,以及针对奥洛夫将军等展开的一系列行动,像过电影一样回忆了一遍又一遍,并进行了深刻的反省。他知道,共党邀请的苏联专家现在一定是安然到达北京,并按照他们的计划开始装甲部队的筹建工作了,上峰要求自己执行的计划已是彻底失败。但是他不能回去,因为这等于是败军之将复命,从此别想抬起头来。更重要的是他不甘心失败,他依然要择机对这几个苏联人进行报复行动。
他回想自己每次部署的行动,都不可谓不严谨周密,但是每次都是损兵折将地惨败,归咎起来全是那个扔纸团的叫什么李红军的人造成的。廖斌是个锱铢必较,决眦必报的人,想起这个李红军他恨得咬牙切齿,他知道,在哈尔滨药店打李红军那一枪,不会要了李红军的命,这人一定还活着,这是最大的危险,要对苏联人采取行动,必须先除掉这个障碍。
就在铁闷子的车厢里,他对自己的行动目标做出了重大调整:从矛头对准苏联人改为对准李红军。这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他面对李红军这样的高手和他背后的共军,可以说是无比强大,而自己只是形影相吊的孤身一人,他必须等待时机,突然出击,才能一举功成,否则无异于以卵击石。因此到了北京之后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如何隐于京城,把自己藏好,待时而动。
按照这个思路,他没有在戒备森严的前门火车站下车,而是在丰台站就趁机钻出铁闷子车,提前溜出了火车站。
加上在哈尔滨没吃没喝的时间,廖斌已是四天四夜水米没粘牙,饿得他像一只瘦狼一样,看什么两眼都会冒出仇恨的蓝光。他在街上四处寻找饭铺,看见一家卖卤煮火烧的小铺,便走进去连要了两大碗,狼吞虎咽地没吃出什么味道就全吃光了。他觉得肚子已经鼓涨,但是仍有饥饿的感觉,就又叫了一碗,使得小铺的伙计都奇怪地看他。热汤热水下肚,使他的脑门已经冒出汗珠,觉得浑身熨帖,这时候我才有心思考虑下一步的事情。
廖斌虽然在美国中情局挂着号,却一直在国民党保密局供职,多年来由于工作的关系,他对保密局在北京的人还算认识几个,甚至打过交道,像保密局驻北京的特派代表周瑞卿,就曾是和他一起在美国情报学校学习的同学。但是鉴于在海拉尔和哈尔滨的教训,加上他对已经解放了的北京情况不明,不知道保密局在这里的组织是一种什么状况,所以他不敢与周瑞卿这样显赫的高层人物直接联系,因为他觉得越是高层的越是危险,而找底层的人物或许会很安全。由此他想到了在周瑞卿身边一个打杂跑腿的人,他叫张志宽,家里在德胜门内经营着一家山货店,而自己出来做事。后来廖斌才知道,这个山货店是周瑞卿他们的一个据点,只是交给张志宽管理。在廖斌的印象里,张志宽在周瑞卿身边总是唯唯诺诺很听话的样子,十足的一个小人物,廖斌觉得自己来北京找这样的人最合适。
在偌大的北京城要找到久未谋面的张志宽当然很困难,但是找到他们家的山货店却十分容易,在德胜门内附近他家的山货店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廖斌来到这里的时候已是下午,只见宽敞的门店里摆放的山货品种丰富,花样也十分繁多,有竹编、苇编、柳编、荆编、秫秸杆编制的扫帚、笤帚、炕席、笸箩、簸萁、盖帘、提篮、各种各样的筐;陶瓷制品有碗瓢盆罐和大小型号的缸和花盆等,其中大大小小的盆就有上釉的,不上釉的,那上着油光锃亮绿釉的瓦盆或可用于洗衣服,或可用于洗菜、淘米、和面等;铁制品有火炉、烟筒、水壶、炒勺、饼铛、大沿锅等,整个门店像家货山一样被充填得满满当当。
站在柜台后的伙计见廖斌走进来,便热情地招呼说:“先生好像是稀客,您看点什么,零买还是进货?”
廖斌立知这个店既批发也零售,可是他来此与买卖没半点关系,便单刀直入地说:“你们店的张志宽在不住?我找他。”
伙计问:“先生贵姓,您认识我们掌柜的?”
廖斌说:“我叫廖斌,过去和他是同事,你进去跟他一说,他就知道了。”
伙计便笑着说:“好,您稍等,我去通报一声。”
廖斌很高兴,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张志宽。没过一会,伙计回来了,笑着对他说:“对不起先生,我们掌柜的没在。”
廖斌焦急地问:“他上哪去了?”
伙计笑着摇头说:“不知道。”
廖斌又问:“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