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县东门外,曹悍和陈子昂、葛绛站在官道旁话别。
葛绛的妻女坐上马车等候,几名仆从赶着几辆装满行囊的牛车先行。
陈子昂独身一人可就简单多了,三辆驽马板车拉着六口大书箱,两个包袱装些钱货换洗衣物。
葛绛和陈子昂脸色有些萎靡,一副宿醉不醒的样子。
曹悍见两人顶着黑眼圈,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起来:“二位明公,酒醒否?”
陈子昂和葛绛相视一眼,苦笑不已。
“上了年岁,精力和酒量没法跟曹少郎相比喽!”葛绛摇摇头笑着捋须。
陈子昂却有些不服气似的道:“等某从河北回来,再跟你喝过!”
曹悍抱拳:“随时恭候!”
三人相视大笑起来。
陈子昂凝目望向竹山城头,禁不住喃喃道:“‘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当年骆观光离狱奔赴幽燕从军时,心情恐怕正如某今日这般”
葛绛紧张的四周望望,“嘘”了一声:“伯玉贤弟噤声!当众吟诵骆宾王的诗可是死罪!”
陈子昂淡笑道:“我也是有感而发。我来竹山时,以为此地就是今生仕途的终点,没想到,而今却要再度出发。”
葛绛也颇有感触地道:“人生匆匆,浮沉于世,起落之间,谁又能得窥全貌。连我这年老县令都有升迁之日,伯玉贤弟才学胜我十倍,又岂能一辈子待在这竹山小县。”
曹悍听着这两个才学满腹的大进士感叹人生,只觉酸掉了牙,摊手道:“二位明公这就矫情了,你们升官的升官,从军的从军,都是去干事业的,应该高兴才对!哪像我,只能苦哈哈的守在竹山当个土财主。”
陈子昂和葛绛相视而笑,陈子昂笑而不语,葛绛饶有深意的笑道:“曹少郎切莫心急,你的机缘时候未到。正如《淮南子有言‘毛羽者,飞行之类也,故属于阳;介鳞者,蛰伏之类也,故属于阴。日者阳之主也,是故春夏则群兽除,日至而麋鹿解;月者阴之宗也,是以月虚而鱼脑减,月死而蠃蚌膲。火上荨,水下流,故鸟飞而高,鱼动而下......’”
葛绛摇头晃脑给他讲解了一篇《天文训,意在告诉他蛰伏而动,静待时机的道理。
曹悍强撑着瞌睡听完,连连点头,汗涔涔地赶忙拱手:“葛司马教导,小子记住了!”
陈子昂语重心长的叮嘱道:“人生在世,不能没有安身立命之本。今后,你当勤练武艺,刻苦读书,那箱书我留你,下次相见,我会以其中学问考教于你!”
曹悍心头微热,陈子昂话语中充满浓浓关切和期望,就好像一位敦厚的长者,在苦心劝导自家晚辈子弟。
“曹悍定不负陈先生之望!”
曹悍重重一抱拳,深深鞠躬。
陈子昂拍拍他的肩,嘴唇微动,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剩下二字:“珍重!”
“曹少郎回去吧!告辞!”葛绛也笑着拱手作别。
“祝二位明公一路顺风!”曹悍大声喊道,朝那渐行渐远的车队挥舞手臂。
三日后,州府转呈天官吏部告身敕牒,巴叔言正式接任竹山县令一职,消息在县城传开,引发一片轰动。
竹山县的地主、乡绅、商贾,但凡还想留在本县谋发展的,争前恐后向巴府递上拜帖,短短几日,巴府门槛都快被踩烂。
随即不久,巴府传出消息,两日后在会宾楼大摆筵席,邀请本县士绅富商,一来是庆贺巴叔言升任县令,二来是为即将到来的团练兵都头接风。
巴县令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命县城商户家家张灯结彩,从东门到县府的大街上,每隔五十步,便安排锣鼓欢庆,营造出热烈的喜庆气氛,让全县城百姓共同庆贺他升官。
两日后,东门大开,一声号炮响过,两匹青骢骏马打着响嚏,趾高气昂的迈入县城。
巴叔言骑着马,一身簇新浅绿官袍,头戴纱帽,青皮脸上尽是志得意满的笑容。
身旁一人,容貌粗陋,身材敦实,嗓门如破锣,也不知在和巴叔言说些什么,不时纵声恣意大笑。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竟然穿着一身制式锁甲,这可是只有军中郎将以上职务者才有资格配备。
甲胄着身,看上去倒也威风凛凛,路旁围观的人群投去敬畏目光。
二人身后,二百团练健卒排成两列,行进之间倒也有序不乱,看得出受过一段时间的训练。
二百团练兵皆是身着皮甲,有的挎弓悬刀,有的持枪扛矛,个个精神抖擞,看得出张彦起在这支人马上投入不小。
赖有为朝前小跑领路,朝街边那些吹锣敲鼓的人打手势,顷刻间,锣鼓喧天声响彻县城,大批巴府仆从带头欢呼起来,人群跟着起哄叫好,刻意营造出一副欢腾热闹的景象。
人群中,刘达凑近曹悍耳边大声道:“我都打探清楚了,领头的那个叫张洪,张彦起的偏支族亲,在房陵没少干欺男霸女的恶事,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