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州,房陵县。
百余名黑甲卫士护送着张彦起一家从义丰赶回,将县城外不算宽敞的官道挤得满当当,许多赶路百姓被粗鲁的驱赶开,只得跳下路旁的田地里,站在冰凉潮湿的泥水中,让张府的人先行。
张彦起坐在头一辆宽大马车里,闭眼假寐,神情悠然。
这趟回义丰老家,他可是受尽尊荣。
定州、义丰县两府官员尽出,为他接风洗尘,张氏家族中,他也是备受推崇,沿途过州穿县,听闻他张彦起的车驾亲至,哪州哪县的主官不得亲自赶来迎送。
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说,还收取了一大批礼物,折算下来,这上百人的队伍长途跋涉一趟,抵消了花费不说,反倒还赚了一笔。
张彦起捋须摇头失笑,心中愈发得意,这就是义丰张氏如今的权威。
得意归得意,张彦起还不至于被冲昏头脑。
他知道自己能够威风八面,完全是因为远在神都的二位堂弟。
一想到二位堂弟在太初宫内,忍受千辛万苦,卖尽力气伺候年过七旬的圣人,张彦起心中顿生唏嘘与感慨。
二位堂弟为了义丰张氏,毅然决然的奉献自己,默默耕耘,这是何等高尚的品性,何等无畏的精神,令人钦佩!
“能做常人不能做之事,能忍常人不能忍之苦,五郎六郎...当真不愧是我张氏的麒麟儿!”
张彦起轻叹口气,心里想着,二位堂弟在神都劳作辛苦,日久伤肾,该送些什么礼物过去,才能展现出他这位远在房州的堂兄的关怀。
鹿血、虎鞭之类的想必二位堂弟早已吃腻,张彦起扶额沉吟,一时间也想不到好点子,还是等回府以后,和夫人崔氏好好商量一番再说。
马车嘎吱一声停下,车外响起了仆从的声音:“老爷,赵刺史和张御史在城门口等候。”
张彦起愣了下,“赵彦昭?他竟然会来接我?”
嗤笑一声,张彦起又疑惑道:“张御史?哪个张御史?”
仆从忙回道:“是张同休大老爷!”
张彦起吓一跳:“他怎么来了!?”
张彦起忙掀开帘子走下马车,果然见到城门口,一身绯色官袍的刺史赵彦昭,旁边还站着一位玄色襕袍男子,当真是张同休!
张同休也是出自义丰张氏,算起来还是张彦起的族兄,是他们这一辈中年纪最长者,目前在左肃政台担任从六品下的侍御史。
张同休行事稳重,素来得二张信任,他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房州,定然是受了指派前来。
张彦起心里咯噔一声,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赵刺史。”张彦起忙迎上前,不咸不淡的和赵彦昭打了声招呼,忙拱手道:“不知兄长驾临,弟有失远迎!”
张同休冷冷看着他,哼了声没有说话。
赵彦昭年届不惑,却已是两鬓斑白,显得有几分老态,微胖发白的脸笑起来一团和气,识趣地笑道:“既然张别驾回来了,那二位就慢慢谈,某公务在身,先告辞了。”
赵彦昭笑眯眯地拱拱手,坐上自己的马车,领着两名随从先行入城。
“这个赵彦昭,平时对我从没好脸色,今日竟然笑脸相迎,还亲自出城接我,当真是稀罕!”
张彦起看着消失在城门洞里的马车冷笑一声。
张同休不为所动,负手目光泛冷地盯着他。
“呃...兄长为何如此看着我?”张彦起满脸疑惑。
张同休冷声的:“我问你,你手下可是有个叫张洪的人?”
张彦起道:“不错,张洪是我义丰张氏旁支,自祖辈起就靠租种我家田地为生。半年前,我命他担任团练都头,助我掌控团练兵。怎么,兄长为何会问起他?这次来房陵,可是五郎六郎有有什么吩咐?”
张同休盯着他看了会,脸色陡变,怒叱道:“你还有脸问我出了何事?你可知,那张洪在你离开房州这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
张彦起惊怔住了,不祥之感愈发强烈,口齿结巴起来:“究竟...出了何事?”
“哼!自己看吧!”张同休黑着脸将一封书信摔在他脸上。
张彦起手忙脚乱地接住,颤抖着拆开,睁大眼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
信是二张亲笔所写,言词字句间充斥着咆哮怒意,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看完,张彦起已是虚汗满身,两股打颤,脸色惨白,手抖得都快拿不住那薄薄信纸。
“兄长!兄长救我!冤枉啊!我冤枉啊!九梁山之事,我...我毫无所知啊!”
张彦起猛地攥住张同休的手,满脸惊慌失措。
张同休冷漠地推开他:“实情如何,五郎六郎自有鉴别,无需你来多费口舌!但是,张洪是你的人,惹出了祸事,就该由你承担!张洪已死,二位郎君的意思,你马上辞官回义丰去,等风头过了再说。”
“辞...辞官!?”张彦起难以置信。
张同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