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里,张彦起才知道,黄铎已经等候他多日。
他心烦意乱之下,甚至都没想起还有黄铎此人,愣了下,才急忙叫人把黄铎带来。
“拜见使君!”黄铎在张彦起面前倒是恭敬,抱拳行礼。
张彦起锁上屋门,把他叫入内室,才心急火燎地问道:“你可知竹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黄铎沉声道:“属下赶回,就是要跟使君禀告此事。”
当即,黄铎把张洪私自收受巴叔言二百金,率领团练兵前往竹山,又落入曹悍陷阱一事的前因后果讲述一遍。
末了,黄铎看了眼张彦起灰败的脸色,说道:“属下觉察不妙,便赶回房陵向使君禀告,巴叔言赶到九梁山,劝阻张洪不要跟金州府兵发生冲突,没想到这一去,两人就成了袭击九梁山的乱党,当场身死。”
张彦起铁青的脸色有些狰狞,万万没想到,他在房州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大好局面,竟然坏在张洪和一个无名小卒手里。
“不对!不对!”张彦起猛然间想到些什么,嚯地起身,“这曹悍十有八九根本就是庐陵王的人!难怪当初临淄王会出面保他!此人,必定是李党早早安插在竹山的一颗钉子!”
张彦起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似乎只有这样推断,他在房州的失败才说得过去。
张彦起一阵踱步,咬咬牙下定决心道:“你随张同休返回神都,面见二位公子,将竹山的事一五一十向二位公子汇报。”
顿了下,张彦起又道:“此后,你就留在二位公子身边听用吧,我辞官回乡,不知何时才能重新被启用。你曾经是王方翼身边部曲,有一身本事,二位公子会善待你的。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有机会,一定要除掉曹悍此人!”
黄铎抱拳道:“明公放心,某一定手刃曹悍为明公报仇!”
三日后,张彦起将印信文牒交由赵彦昭暂时保管,脱掉官袍,打点好府中细软,带上随行护卫和家仆,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灰溜溜离开房陵。
张同休带上黄铎和大批张氏护卫,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元日之前回到神都。
敦化坊,奢华如宫殿的恒国公府里,张易之和张昌宗见到了黄铎。
后宅厅堂,张易之穿着轻薄内衫,胸膛微敞,盘坐在绣榻上,披散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俊美白皙的脸庞映衬其间,正在闭着眼双手抚琴。
瘦而长的手指灵活跳跃在琴弦间,铮铮琴声便如初春以后,山间雪融之下的溪流一般奔涌而出,有股沁人心脾的优美之感。
厅堂内摆放一尊丹炉,散发袅袅幽香,有小童正在照看炉火。
张昌宗躺着的绣榻上铺着一整块虎皮,他同样披头散发,一身白衫,斜卧在一名酥胸半露的美貌侍女怀里,侍女拿着一柄金汤匙,舀起酒杯中温热的金黄酒液,喂入他的嘴里。
张昌宗看完那封张彦起所写的书信,随手扔到一旁,打量一眼站在厅堂正中的黄铎,慵懒地问道:“你既然是王方翼的部曲,当年为何要作证举告他谋反?”
黄铎沉默稍许,鞠身道:“为了活命。”
张昌宗吞下侍女手指捻来的一粒葡萄,鼓掌笑道:“好!够坦诚!”
张昌宗忽地推开侍女坐起身子,赤脚跳下绣榻,踩着被地龙烘烤的暖和和的地毯,摇晃着身子走到他跟前,喷着酒气冷笑道:“张彦起让你为我兄弟二人卖命,可是你当年出卖过王方翼,鬼知道你将来会不会出卖我们?”
黄铎冷沉的脸色不变,单膝下跪:“二位公子能保某活命,能赐某荣华富贵,某为何要背叛公子?”
张昌宗愣了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
琴声微顿,张易之狭长的眼眸朝他看来,唇角微微上扬。
“既然如此,你就留在府里好了,今后有事,自会命你去做,退下吧。”
张昌宗说着,摘下戴在左手中指上的一枚墨绿扳指,随手扔给黄铎。
黄铎接过,抱拳道:“属下谢公子赏!”
待黄铎退下,张昌宗回到绣榻躺下,一只手伸入侍女衣襟内揉搓着,懒洋洋地道:“哥,照张彦起所说,若是那曹悍当真是李显或者李旦的人,那么岂不是说明,那些李党的家伙早就在为迎回李显做准备。看来皇帝,还是更偏向亲儿子一些。”
张易之双掌轻轻按下琴弦,琴声顿止,淡淡一笑道:“此时下结论为时尚早。不过,若李显回朝,与武氏诸王形成相争局面,对你我而言最为有利。”
张昌宗想了想道:“话虽如此,可张彦起被罢官,你我被皇帝莫名其妙训斥一顿,丢人现眼,这口恶气不除,我这心里实在堵得慌!那个叫曹悍的李党之人,就是他在背后捣鬼,不如除掉此人,一来出口恶气,二来也算敲山震虎,警告李显和李旦,让他们莫要太张狂,叫他们知道,就算李显能回朝,也轮不到他骑在咱哥俩头上!”
张易之走到丹炉旁,满脸迷醉似的闻着从炉子里飘出的香气,幽幽笑道:“此事,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