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悍在校场闲逛了一个多时辰,偶尔见到那一排排屋舍有人推门走出,那些单独的院落大多院门紧闭。
透过几扇打开的窗户,瞧见屋舍内的情形,就是连成长排的大通铺,一间屋舍大概能挤下二十人左右,那几排屋舍拢共应该可以安置下四五百人。
这些应该是普通卫士的营房宿舍,那些位置在校场北面地势更高,带有围墙的单独小院落,应该是低品级官员的值房。
校场东面围墙后有两座衙署,门堂下分别挂着左右监门率的牌匾,旁边有几间库房,分别是器械库、胄库。
两座衙署一墙之隔,同样是大门紧闭。
仆寺、厩牧署两处衙署倒是敞开大门,偶尔见到几名官吏进进出出。
厩牧署隶属仆寺,专司为东宫养马,仆寺则总掌东宫一切车驾、牲畜、仪仗等杂事。
曹悍在大院门口张望了一阵,也没人理会他。
抱着用绸布包裹的绣鸾刀,找个干燥的石坎坐下,仰头望望由晴变阴的天空,没来由的生出几分寒意,裹紧身上的袄子,突然有些想念在竹山的日子。
“当真是人离乡贱啊”曹悍感慨一声,偌大的神都,偌大的皇城,就连一座东宫,对于他来说也太大了。
灰蒙蒙的天空开始飘落簌簌雪花,今夜子时一过,明天就是圣历新年。
迷迷糊糊间,曹悍坐在左监门率衙署门口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咯吱响的车轱辘声和哒哒地马蹄声传入耳,他猛地惊醒。
空旷的校场里多了不少人,许多穿着仪甲配挂仪刀的年轻军官三五成群的走在一起,朝坐在石坎上的曹悍望来,指指点点声里还带着些嬉笑。
身后的衙署大门不知何时打开了,有往来官员进出。
一名模样英俊,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军官穿一身鲜亮的明光铠,骑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站在曹悍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你就是曹悍?”
曹悍看他一眼,注意到他甲胄里面穿的是朱色袍服,腰间挂着银龟带,暗暗惊讶,知道此人品衔不低。
大周五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佩龟带,五品佩铜,四品佩银,三品佩金。
此人朱袍银龟,赫然是四品官衔。
“在下正是曹悍!”曹悍微微躬身行礼。
这人的年纪看着比自己还小些,竟然已是四品大员,家世必定显赫至极。
三品满地走,五品多如狗,在神都当真不是虚言啊!
年轻军官眉梢轻挑,指了指身后:“天官派人来授你告身文书,跟本率进来吧!”
年轻军官翻身下马,衙署内立马就有人一脸媚笑地迎了出来,长揖及地后,把他的骏马小心翼翼地牵进大院门。
两名天官绿袍官员像随从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衙署内,年轻军官径直走入一间宽敞官房,七八个恭候在里面的小厮一窝蜂的围过去,摘头盔、解腰带、卸甲、脱靴,端来热水伺候他洗面。
鼓捣完毕,年轻军官坐上软塌,斜靠着,长长地舒了口气。
“西海郡公着实辛苦了!”一名天官小官拱拱手满脸敬佩地道。
“圣人回宫,西海郡公随诸位王爷一同迎候圣人,听说还得了圣人问询!西海郡公真是得圣人恩宠呀!”
另一名天官小官也觍着脸恭维。
年轻军官撇撇嘴:“你们两个狗才,消息倒是灵通。”
两名小官狗腿子一样的嘿嘿笑。
“行了,赶紧办正事。”年轻军官挥挥手,自顾自地端起茶喝。
两名小官咳嗽一声,立马变换成一副趾高气昂的嘴脸,朝门口的曹悍道:“近前来。”
曹悍忙跨进屋门,规规矩矩站好。
其中一人拿出一份授官文书,面无表情地念了一大通,大意就是经过天官吏部的层层考核筛选,决定授曹悍为从七品下太子左监门率监门直长。
又因各种莫须有的功劳,朝廷格外恩授他从七品上翊麾校尉,望他今后勤于王事,尽心竭力为朝廷为东宫效力云云。
那些辞藻华美云里雾绕的授官理由听得曹悍头大,当然,这些不过是天官授官时的官方措辞,用不着太放在心上。
他的两项官职虽是皇帝钦封,但职级太低,根本达不到由凤阁直接下旨的程度。
按照国朝制度,五品以下的官职黜陟,由天官考核后报请宰相审理,宰相批复后交由鸾台二审,然后发还天官办理。
五品以上天官只有提名权,由各位宰相商议后交由凤阁,皇帝御批之后,任命文书才算生效。
所以曹悍一个区区从七品,也要走完整套流程才算合法合规,才能正式进入大周公务员队伍。
其他的俸禄、职田什么的曹悍也没太在意,反正他现在也没功夫料理。
另外一人核对告身上写明的姓名、体貌特征、籍贯、官职品级后,让曹悍签字画押,一份告身交给他保管,另外一份他们带回去存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