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刑寺六狱位于神都城西北角,永昌河南岸的雒滨坊。
这里也是左右卫驻地。
司刑寺共有六座大狱,六狱专司负责关押重刑犯,遭贬黜的皇亲国戚、各州县的造反头子、五品以上犯官。
在曹悍之前,六狱最近收押的一名犯人叫来俊臣,名震两京的酷吏头子。
可惜在年初的时候,来俊臣就被押往南市斩了首级,曹悍没机会跟他做一回狱友。
监牢建在地下,光线昏暗,依靠火盆和壁烛照明。
牢房不多,每间牢房都是用条石垒砌,再开一扇只供一人进出的沉重铁门。
唯一与外界相通的地方,便是铁门上一处巴掌大小的孔,和墙壁上三处脑袋大的方窗。
曹悍趴在地上做俯卧撑。
不知道做了多少个,他也没数,只是身下地面积起一滩水渍,鼻尖汗水如丝线般滴落。
安静的牢房里只有他浓重的呼吸声,和手脚上镣铐的叮哐声。
石墙上钉着铁环,四条小臂粗的铁链将他的手脚锁住,他的活动范围不超过周身两米。
关进六狱已经五日了,除了每日两顿饭和换恭桶时有狱卒打开牢门,他再没有见过其他人。
几个狱卒也是沉默寡言,昏黄的火光照耀在他们那张没有表情的麻木冷漠脸上,让人瞧了凭添几分寒意。
任由曹悍说什么,他们都不理会。
两世为人,这还是曹悍头一次蹲牢房。
趁着清静,他思考了许多事。
把两年多以来,从一名连户籍都没有的黑户,到如今进入中央机关,捧上了铁饭碗的经历仔细梳理了一遍。
虽说他这个铁饭碗很有可能已经砸了。
这次闯宫杀人,换作别人可能早就被禁军当场处死,可曹悍从束手被擒到关入六狱,除了手脚上了镣铐,其他苦头半点没吃。
一连五日也没什么动静,心中的不安也渐渐放下,该吃吃该睡睡,其余时间就变着法的徒手健身。
想来,应该是那日杨玄基说的话应验了。
刚被关入监牢那日,曹悍也曾后怕过,万一没人能救他,岂不是就彻底陷入死境,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于是曹悍便开始谋划着如何越狱。
可惜看看这牢房的牢固程度,再看看手脚上的镣铐,曹悍放弃了。
这种情况下,任凭他个人武功再高,想要逃出升天也绝无可能。
司刑寺六狱不愧是百姓口口相传的天牢。
曹悍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相信太平公主,那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甚至,如果当日杨玄基是李显派来的,曹悍都有可能怀疑一番。
他放弃抵抗,会不会被那些禁军卫士和将军当场处死。
这个问题曹悍思索了几日,还是没搞懂。
只是太平公主在不知不觉中,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经上升到了可以信赖的地步,想到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感觉惊讶。
哐地一声,铁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狱卒。
一名狱卒将托盘放下,上面有一碗黍米饭,一碗飘着丁点油沫和苋菜叶的热汤。
另一名狱卒换了一只恭桶放到墙角。
男子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两名狱卒面无表情地一拱手退出牢房,嘭地一声关上铁门。
曹悍爬起身拍拍手,裸露的上身筋肉虬结,汗水淋漓,皮肤呈现古铜色泛起光亮。
一屁股坐在地上,端起碗筷大口扒饭。
看不见日头,也算不清时辰,估摸着已是又过一日到了正午。
曹悍大口咀嚼着粗糙的饭食,瞥了眼男子,只见他一身浅青圆领袍,腰间革带以鍮石作装饰,应该是一名低品小官。
“狱丞?”曹悍吐出一粒细石子,偏头斜睨他一眼。
“司刑寺六狱狱丞,宋璟!”
男子语气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犯官曹悍,本丞奉司刑寺少卿崔神庆之令,依律询问你案情细节,望你详实回禀,不得隐瞒!”
曹悍抹抹嘴巴放下两个空碗,靠坐墙下笑道:“既然是崔少卿负责审理此案,为何不请他亲自来狱中审问?你一个狱丞,只怕还没有询问案情的资格吧?”
宋璟正色道:“本官身为狱丞,掌率狱吏,有知晓下辖犯官罪名案情的权力,自当辅理查案。”
曹悍撇撇嘴懒洋洋地道:“我这案子太大,你一个从九品下的末流小官,就不要硬凑上来,免得引火烧身,这是忠告。”
宋璟摇摇头严肃道:“非也!在其位谋其事,身为狱丞,主动调查案情记录口供,乃是职责所在。”
“你这人咋这么死脑筋?”曹悍有些不耐烦,“我一个闯宫杀人的罪臣,关进六狱几日,上头都还没有判决下来,你难道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宋璟依旧神情平静地道:“你是东宫属官,听说还是太子在房州时的旧识,想必是有贵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