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虽说看不清容貌,但她这一身不菲的蜀绣裙衫,纤细白净的素手,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娘子。
案桌铺着绸布,屁股下垫着软垫,茶盏用的是描金线的云纹青瓷,连烧水都是那个年轻太监用自带的铜铫子。
见官婉儿要往他的茶盏里添置各种调料,曹悍忙阻止了:“无需佐料,清茶便可。”
官婉儿笑了笑,从那一格一格的小盒子里舀了些姜末、青盐什么的放进自己的茶盏里。
小太监拎来烧开的水为二人倒,然后很乖巧地坐到隔壁桌去。
曹悍看了眼面前精致的茶盏,冒着腾腾热气无从下口,跟店主老伯要了一大碗店里卖的凉茶,咕嘟咕嘟灌下肚。
粗制的陶碗有些磨嘴,茶水有股淡淡的泥味,还有些碎渣,曹悍噗噗两口吐掉渣滓。
“天热,口渴,等不及官舍人的好贡茶,先喝碗这个解解渴。一文钱一大碗凉茶,实惠呀,官舍人也来一碗?”曹悍笑道。
官婉儿微微颔首婉拒了,轻声道:“出宫办点私事,路过雒滨坊时,想到你今日出狱,便顺路过来看看。”
“司刑寺下达出狱通知可是两个时辰前的事,官舍人竟然就知道了,消息着实灵通呀!莫不是早早知道我会在今日释放?”曹悍笑得有几分揶揄。
官婉儿微笑,也不做解释,轻声道:“有一个消息,估计你回家以后才知道,我便提前知会你。齐司膳,已经被圣人赐封为清平郡主,她的兄弟齐泰,赐封为丹山县开国男。”
曹悍脸的笑容逐渐僵住,眼瞳渐渐扩大,愣了好一会才道:“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段时间了,近日突厥和吐蕃使臣团队入京,朝廷下都在为此忙碌,连邵王等人都被派去司宾寺帮忙,所以无人告知你。”
官婉儿两手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茶汤有些汤,她蹙蹙眉又放下。
曹悍沉默了好一会,叹口气道:“我不明白圣人为何非得把元娘留在宫里?”
“其一,清平郡主的确很得圣人喜爱,圣人年迈,身边需要时常有人陪伴照料,郡主性子柔顺,做事耐心细致,照顾圣人无微不至,让圣人觉得很贴心。
其二,也是为了保护齐娘子,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其三,自然也有你一份原因在内。总之,如此安排,对你们都有好处。往后,你再也无需担心,有人会拿齐娘子的安危来要挟你。”
官婉儿细语温声地说着,声音好似春雨一般细润,听在耳朵里倍感舒服。
曹悍狐疑道:“请官舍人明示,这与我有何相关?”
官婉儿轻笑道:“往后你会明白的。你只需知道,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你现在的处境:‘简在帝心’!你已经进入圣人视界,如何表现,就看你自己的了!”
曹悍眉头紧皱心中愈发迷惑起来,他现在都被开革出东宫,空有一个散官职位,除了按时领取俸禄再无半点职权,还能有何表现?
官婉儿似是看出他心中疑惑,莞尔一笑也不点破,轻轻搅动着茶盏,笑道:“来神都这么久,可有中意人家的娘子?你年岁也不小了,该成婚了。当然,除了清平郡主以外。”
曹悍两手一摊道:“除了元娘,我还真没考虑过会娶别人。”
官婉儿淡淡地道:“清平郡主长住内宫侍奉圣人,短时间内出不了宫。何况,你们现在身份地位悬殊,这件事圣人不会允许的。”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考虑什么成不成婚的事了,在神都有酒喝有肉吃有宅子住,挺好!”
曹悍带着些气恼哼哼唧唧地说道。
官婉儿听着他这赌气似的话,轻笑摇头:“此事你倒也无需担心,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有人为你介绍姻缘呢!”
“哈?”曹悍一愣,她这是话里有话呀!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回家去吧,我也回宫去了。”
官婉儿微微欠身鞠礼,整理好帷帽,起身自顾自地了一辆停在茶铺前的马车。
年轻宦官动作麻利地收起她垫坐的软垫,和一应喝茶的工具,朝曹悍揖礼,驾车往坊门驶去。
曹悍望着,心中升起疑云。
这女人今日来见他到底什么意思?
究竟是她出宫办事顺带着见他一面,还是奉了皇帝旨意,曹悍有些琢磨不透。
“这女人一向对我不苟言笑,没想到蹲了两个月大狱出来,她竟然报以笑颜相对,稀罕,古怪!”
曹悍摇摇头,挎包袱准备离开。
茶铺老伯忙拦住他,咧嘴露出一口沾满黄渍的牙,笑呵呵地道:“官人,承惠三文钱!”
啥?曹悍一瞪眼睛,那婆娘走的时候没给茶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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