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兴教坊法相寺,在神都城众多寺院道观里只算一座中等规模的寺院,不享受官府食禄,全靠百姓奉养。
寺中有几位老僧曾经是长安大慈恩寺的弟子,据说曾经在玄奘法师座下听讲。
得惠于大慈恩寺和玄奘法师的名声,法相寺在洛南小有名气,每日的香客倒也不少,香火还算昌盛。
寺院西边一间专门供奉灵位的往生殿里,一身黑褐布衣的长孙岚盘坐在草垫上,青鳞长剑横放于膝上,正闭着眼跟随殿中一位诵经的老和尚默诵地藏菩萨本愿经。
她身前的神台上,供奉着四面灵位。
武三思在两名黑袍挎刀武士护卫下步入殿中,他的脸色略显阴沉,四处看了眼,挥手让护卫在殿外等候,径直朝长孙岚走去。
“东西呢?”
武三思看了眼神台,背剪着手沉声问道。
“没拿到。”长孙岚闭着眼语气淡漠。
“除了你,还有谁出现在建安郡王府?”武三思有些气恼,带着几分质问。
长孙岚沉默着没有回话。
“还有一人!会是谁?武攸宜说,刺客是两个人!连你都失手了,难道是曹悍?”
武三思一阵踱步,停下来满脸狐疑地盯着她。
可惜长孙岚依然默不作声,显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武三思知道她的脾气,深深吸口气没有勉强。
“罢了罢了,此事必定是东宫之人干的,武攸宜当了宰相,他们可就坐不住了!”
武三思冷厉一笑,一点不恼怒,反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长孙岚睁开眼眸,冰寒冷漠的眸子注视着神台上的灵位,语调像一条直线不带丝毫感情色彩:“武攸宜罪大恶极,他该死。如果那份东西在你手上,你只会要挟他,不会要他死,对吗?”
武三思阴鸷的目光划过厉色:“其中内情你知道了?我很好奇,是谁告诉你的?”
长孙岚沉默不言,没有回答。
武三思盯着她看了会,面色变得柔和,语气恢复温柔:“岚儿,为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东西没拿到手就算了。武攸宜他得了圣人几句夸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连为父也不放在眼里,为父本意是想教训他,让他知道厉害,不过有人希望他死,嘿嘿,那就让他去死好了,这是他自找的!”
顿了下,武三思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和声道:“法相寺不过是间小寺庙,若你愿意,为父在白马寺专门为你设一间佛堂,再请高僧日夜诵经,让你的家人早日往生极乐。”
长孙岚摇摇头平静地道:“先父只是一个小小的同谷县令,母亲也不过商户女出身,受不起白马寺的皇家香火。在这里挺好的,清静,心安。”
“嗯,为父不勉强你。好了,为父还有事先走了,你待几日记得回来。”
武三思点点头笑道,侧身喊了句来人,一名护卫跨步进来拱手揖礼。
“以长孙康之女的名义,向法相寺捐纳五百贯香火钱。”
护卫应了声,下去找寺院主事僧人办理。
长孙岚嘴唇嗫动,低声道:“谢谢。”
“傻孩子,跟义父还客气。”武三思和蔼地笑了笑,嘱咐了几句离开佛殿。
今日东宫明德殿前的石坪上格外热闹。
东宫左右春坊、詹事府、崇文馆、十率府等等一众官员穿戴整齐,依照品衔次序列队站好,准备入殿拜见皇太子。
明德殿议事也被称为小朝会,东宫各衙署卫率主官都要参加,只是这次显得格外隆重,连太平公主和相王李旦也盛装出席,还有邵王李重润、义兴郡王李重俊、临淄王李隆基、寿春郡王李成器,甚至连许久不露面的平恩郡王李重福也来了。
如此多李家王孙集体亮相,立时就让嗅觉灵敏者觉察到不同寻常的意味。
像左庶子李怀远、少詹事阎敬容等东宫高官,早就得到消息,心中有数,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待会在太子面前一番慷慨陈词。
曹悍随李隆基一块来时也被这阵仗吓一跳,瞧这副架势,分明就是拥唐派系的一次大集合,是要预演即将到来的朝堂争锋啊!
曹悍一个左金吾司阶,丝毫没有东宫外臣的觉悟,和宴良骏等率府将领嘻嘻哈哈打招呼,李怀远、阎敬容几位高级文官见了他也是有说有笑,从率府到崇文馆,各处衙署好像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官员。
几位年轻的李姓郡王更是与他谈笑不羁,看得一众东宫官员侧目不已。
一时间,曹悍这位六品官倒是成了最特殊的存在,因为他的到来,石坪广场上又热闹了几分。
曹悍跟李重润几人说笑时,眼角余光瞟向最前列的太平公主,只见她正在跟李旦交谈着什么。
光彩照人的公主殿下看不出丝毫异样,一如往常的雍容华贵。
曹悍放下心来,看来那日的事情没有给她造成太大影响。
“小妹?小妹?”
李旦背剪着手轻唤几声,正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