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就在太初宫明堂金殿风云暗涌之时,曹悍翘班溜出皇城,先回家叫上鲁正元,带上两大车礼物,一车铜钱一车绢帛,先赶到李多祚府上与他汇合,再一同前往宣教坊。
宣教坊居住的大多是平民商户,几乎没什么太大规模的豪宅,坊里也没有什么舞乐场所,商铺也多以小作坊为主,生活气息很浓,有点回到竹山县城的感觉。
薛家老宅是一座五六亩大小的宅院,年久失修,连宅门上的漆色都剥落了,显得破旧腐朽。
薛仁贵早年封爵平阳郡公,可惜兵败大非川后连爵位也被褫夺,云州大捷后离世,朝廷也曾追赠过,不过薛讷以父亲遗愿为由推辞了一切赏赐。
叩了好一会门环,那道裂纹满布的乌漆大门才狭开一条缝,一个十一二岁的少郎探出脑袋,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门外的人看。
“你们找谁?”
李多祚大嗓门嚷嚷道:“这是不是薛讷的家?怎么连块牌匾都没有?”
少郎有些惧怕豹头环眼嗓门如雷的李多祚,怯怯地倚在门边小声道:“家父正是薛讷,敢问二位尊驾是何人?”
“你是薛讷的儿子?”李多祚瞪眼将少郎打量一遍,哈哈笑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薛畅对不对?薛家老三!”
“小侄正是薛畅,伯父是哪位?”薛畅倒也机灵,见李多祚一口叫出他的名字,面貌凶狠却不像恶人,忙打开宅门似模似样地揖礼。
“快去告诉你爹,就说李多祚来访!”
李多祚大咧咧地挥手。
“原来伯父就是赫赫有名的李大将军!快快请进,小侄这就去禀报父亲!”
薛畅小脸惊喜,将二人请进门,一溜烟地朝宅子里跑去。
“这薛三郎倒是个伶俐孩子。”曹悍让鲁正元带人把礼物搬进来。
“唉当年薛畅出生时,老子还抱过他,这小子尿老子一手,没想到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不服老不行哟!”
李多祚拄着拐杖满脸唏嘘感慨。
“李大哥的女儿都已经是两个孩儿的娘了,你这当姥爷的人,现在才知道自己老了?”
曹悍取笑他一句,四处环顾,房屋破旧,草木凋敝无人打理,连个门房子都没有,薛家光景的确惨淡。
这人就是奇怪,嘴上说着自己老了,却不许别人说,别人说了还不服气,李多祚就是这德性,眼一瞪哼哼道:“当姥爷又如何?还不是照样上阵杀敌,照样去思顺坊听曲儿找美人!”
“是是,赶明儿李大哥老来得子,小弟一定登门庆贺!”
“哈哈哈”
正说笑间,一名四十岁许的布衣大汉龙行虎步而来,人还未走近,一股虎虎威气便迎面而来。
国字脸,浓眉大眼,浑身透出精悍气,古铜色的皮肤像是常年经受打熬。
曹悍暗暗点头,这位就是薛讷了。
如此将门虎子跑去当县令当司马,着实是明珠弹雀。
“薛讷拜见李大将军!”
薛讷刚要行礼,李多祚拽住他,佯怒道:“少来!几年不见你也学会打官腔啦?”
薛讷微微一笑,抱拳道:“小弟见过李兄!”
“哈哈这就对了嘛!”
李多祚拍着他的肩膀,“来来,我为你介绍,这是左金吾司阶曹悍,我在房州时就认识的小兄弟,年轻虽轻与我却是相当投缘!他是”
“曹司阶之名,我亦有所耳闻,兄长不必介绍!”
薛讷打量一眼,抱拳道:“曹司阶在马球场上战胜吐蕃人和突厥人,扬我朝国威,薛某佩服!”
“薛大哥客气!”曹悍还礼,刚才那一眼目光如刀,精芒灼灼,那是顶尖武人相遇时才有的气场交汇。
“你们三个,还不快上前见礼?”
薛讷身后,三名高矮不一,脸貌相似的少郎齐声以晚辈之礼拜见。
曹悍咧咧嘴觉得有些尴尬,薛讷长子薛徽也有十八岁,比他小不了多少,却平白做了人家长辈。
不过瞧薛讷神情平和没有丝毫觉得不妥的样子,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当了一回长辈。
客堂内,一个老仆奉上茶水,跟街边两文钱一碗的大碗茶没有区别,茶砖粗糙还有许多渣滓。
曹悍和李多祚都不是矫情的人,况且也知道薛家的光景,吐掉渣滓照样喝得痛快。
道明来意,薛讷果如李多祚所说那般,稍作思索便爽快道:“薛氏所用戟法虽然在家父手上发扬光大,被冠以薛家戟法之名,但也不是家传得来,而是早年间家父在老家龙门种田时,遇到的一位游方道人所传。
家父曾言,若遇上资质心性适合者,大可以将戟法传授,为国家多培养几位将才,也算薛氏为国出力。只是方天戟对武者要求太高,就连我也只是勉强够格,所以这么多年来,想要求教学习薛家戟法的人不少,却没一个能够成功。
时间长了,别人还以为是我薛家敝帚自珍。其实不是薛家武功不外传,而是没有几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