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喜进了中军大帐。
曹悍正跟程伯献陈大慈研究行军路线,见到来人急忙迎上前:
“哈哈宋先生别来无恙!自打今日起,我们都要称呼一声宋司马了!”
宋璟把包袱挎上肩头,拱手道:“下官见过曹将军。”
“军中无需多礼!”
曹悍摆摆手,“老四,去帮宋司马准备一处单独的营帐,离我近些,以后凡是大军扎营,宋司马就住在我旁边,方便我时时讨教。”
张四喜应了声下去张罗。
“曹将军”宋璟张张嘴,有些动容,他不过是一个管理后勤文书账册的文吏,没想到身为主将的曹悍如此优待他。
“往后军中粮草供养、战功记录、器械调拨这些麻烦事就交给宋司马了!好在我们这支人马机动性强,需要随时行动,大部分时候都在行军,不需要打理太多后勤对了,宋司马的骑术如何?身体可还行?能否长时间行军?”
曹悍打量一眼,几个月下来宋璟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和在六狱时一样清瘦文弱。
宋璟道:“曹将军放心,下官骑术尚可,身体还算健康,不会拖累全军行进速度。”
“那便好。”
宋璟踌躇了会,拱手道:“其实下官来时一直心有疑虑,曹将军为何选中我?宋璟自问并无过人之处,值得曹将军看重。况且,况且在六狱时,下官还亲笔写过曹将军的定案书”
宋璟苦笑了下,在六狱时,司刑寺少卿崔神庆要他在定案书里,帮曹悍脱罪,可他却老老实实按照事实,把鹿宫苑一案的是非曲直写的有理有据。
只是若按他写的定案书来论罪,曹悍就要被流三千里,再服五年徒刑。
崔神庆拗不过他,只能将他写的定案书删删减减,亲自动手修改后呈送圣人过目。
宋璟原本认为,曹悍没有因为此事找他麻烦,已经是宽宏大量了,没想到吏部的一纸调令命他来做一个行军司马,多番打听以后才知道,是曹悍亲自去吏部要的人。
起初宋璟有些发懵,担心这是曹悍想要借机报复他。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来看看,没想到曹悍绝口不提往事,对他礼敬有加,热情相待。
曹悍一怔,旋即笑了起来:“宋司马多虑了,在六狱时你秉公执法,刚直公正,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我行军打仗身边需要的是认真做事的人,宋司马便是最佳选择。以你的能力,当一个小小的行军司马委屈了,等仗打完论功行赏,我一定为你向太子请功!”
宋璟嘴唇嗫嚅,轻轻叹息一声,长揖及地:“承蒙曹将军不计前嫌予以提拔,下官不胜感激!下官一定竭尽所能为将军效力!”
宋璟心中五味杂陈,虽说他早已做好在六狱当一辈子九品狱丞的准备,也能够坦然面对自己境遇,但每当看到其他同僚或是升迁,或是调离,他心中也不禁扪心自问,难道真要在一座监牢里度过一生?
他十七岁中进士时的意气风发,许下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的豪情壮志哪里去了?
上天看似将他锁进了一座监牢,关闭门窗陷入无尽黑暗,却又意外地为他敞开一道缝隙。
就是这道不经意间打开的缝隙,透了一束光,照射在他身上。
他离开了死气沉沉的六狱,得以来到另外一番广阔天地。
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位弱冠之龄的年轻将军所赐!
在六狱时,他就看出此人有非比寻常之处。
果然,自他出狱后,朝野不时传出与他有关的消息,马球场上为国扬威,武举场上一举夺魁,不到一年从一个从七品的东宫监门直长,做到了如今的五品游击将军。
就连高门显贵的世家子,也不可能在仕途上进展如此迅猛。
而他几乎是以实打实的功劳一步步升迁至此。
宋璟平生敬佩的人有许多,当朝之上,文官首推狄仁杰,武将首推王孝杰。
他从未想过,会对曹悍这样一位弱冠年纪的年轻人产生敬佩之情。
宋璟知道,在他年届不惑时离开六狱,对他仕途将会是一个全新的起点。
一股久违的热血激昂的感觉遍布四肢百骸,宋璟眼眶湿润,这一刻对于他宛若新生。
曹悍可不知道,宋璟呆呆伫立片刻间,竟然会生出如此多的感慨。
他俯身在案几上看着行军地图,抬头笑道:“宋司马也过来一起参看参看,我军到了恒州后,需要制定一条隐蔽路线,以免被突厥人侦察到。”
宋璟急忙拭了拭眼角,将肩头包袱放下,走过去一同商议。
几人正讨论间,李重俊兴冲冲地跑进大帐,“曹大哥快跟我走,今日姑姑在府里设家宴,名义上是庆贺永和县主生辰,实际上是为父王践行,咱们一块去!姑姑可是点名请了你!”
李重俊贼笑着朝他抖眉毛。
永和县主便是太平公主和武攸暨的女儿,今年刚刚两周岁。
曹悍瞪了他一眼,犹豫着心虚似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