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日,先锋斥候军抵达恒州真定城西北八十里外的白马关。
真定便是河北正定县古称,北倚常山,南临滹h沱河,扼守河北中部咽喉。
白马关夹在滹沱河与白马岗之间,是突厥人南下攻陷真定的最后一道关隘。
天兵东道总管兼恒州都督张仁愿,率军十万驻守白马关,与关外六万突厥兵对峙,双方反复争夺城关,互有胜负。
曹悍率军抵达时,薛讷领着张仁愿和副总管阳基亲自到关口迎接。
月余时间不见,薛讷黑瘦了许多,整个人透出一股精悍气。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日思夜想的军伍中,薛讷的人生仿佛重新焕发新彩,干劲十足。
顾不上叙旧,薛讷拉着曹悍来到一名黑甲红袍的大汉面前。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天兵东道总管张仁愿!
这位是武举魁首,圣人钦点游击将军曹悍!”
“末将拜见张总管!”曹悍略一打量,抱拳下拜。
张仁愿是近五六年来,在大周军方崭露头角的青壮派将领。
跟随王孝杰兵出阴山,在漠南与突厥人会战,前年辽东爆发契丹之乱,张仁愿又被紧急调往河北,有他负责驻防的地方,不管是突厥人还是契丹人都没有占得便宜。
原本曹悍以为,张仁愿也像李多祚独孤讳之一样,是个糙莽粗犷的军汉,没想到今日一见,大大出乎意料。
张仁愿长得丰神俊秀,高大挺拔,脸貌方正英武,男子气概十足。
久在行伍,面庞有些黢黑,为他平添几分威严感。
“曹将军请起!”张仁愿俯身扶住他的手臂。
触碰瞬间,曹悍只觉那只大手糙实有劲,手上功夫亦是不弱。
“曹将军的大名,我们远在恒州也听到过啊!今日得见,当真是一表非凡,年轻有为!”
张仁愿面挂笑容,视线微抬,炯炯有神的目瞳注视着眼前青年。
他说这话七分真诚三分客套,以他多年带兵的经验,当然分辨得出,军中哪些年轻将领是真有本事,哪些又是高门显贵的世家子弟,来到军中不过是混一份资历。
对待不同的人,张仁愿有不同的应对模式。
只是曹悍比较特殊,作为武举魁首,本事自然毋庸置疑,但他又是东宫旧臣,听闻深得太子信赖。
张仁愿最担心这样的人性情骄横难以管束。
不过从曹悍见面就率先行礼的端正态度来看,此人倒不像是个难以相处的。
张仁愿笑道:“曹将军一路辛苦,不妨先率军回大营歇息,我让阳副总管为你们安排食宿。”
曹悍道:“多谢张总管!末将想入关看看战情如何,还是让弟兄们先去歇息吧!有劳阳副总管了!”
张仁愿笑了笑,“也好,阳副总管下去安排,我带曹将军上关城看看。”
阳基领着程伯献将兵马带回大军营地,曹悍跟着张仁愿和薛讷登上白马关城头。
关内一片忙碌景象,兵士、民夫忙着抢修城防,到附近的山林砍伐林木,采挖石头,制作擂木滚石,还支起几口大灶,烧着滚烫开水,等到突厥人攻关时从城头泼下。
几架投石机被烧毁,工匠正率领人手检修。
也有来不及收殓的将士尸体,一具具抬到关外野地,挖个大坑掩埋。
“突厥人杀入飞狐陉的消息传回后,我就紧急组织民夫加筑白马关,将关墙加高到四丈,又在关外挖了一条河沟,将滹沱河的水往东引。还没挖完,突厥骑兵就已经杀到,他们一路裹挟了三四万百姓,只用了一日功夫就把河沟回填”
张仁愿领着曹悍走上登城马道,四处望去,关墙上到处都是刀劈箭射留下的斑驳痕迹,还有火箭镞射来留下的黑色硝烟印记。
更多的,还是守关将士留下的成片血迹。
“伤兵已经抬下去救治了,今日突厥人倒是没有攻关的迹象,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张仁愿指了指那些码放成堆的擂木滚石,还有一捆捆箭矢,几架刚刚抢修好的绞车弩推上城头。
曹悍趴在女墙边沿往关下望去,底下密密麻麻堆满死尸,有突厥人的,也有汉人百姓的。
一股股浓重的腥臭气往上冒,成群的苍蝇嗡嗡环绕,砍断的手脚,掉落的头颅,支离破碎的残骸,一张张血污满布的面孔表情各异。
“突厥人每次攻关,都把百姓驱赶在前,突厥兵混杂其中,让我们的弓弩手畏手畏脚。起初几次,突厥人凭借此法,快速突进到关下,将云梯架上城头,连番血战才将其逼退!”
张仁愿攥紧的拳头重重砸在墙垛上。
极目远眺,五六里外,可以看见突厥人的毡蓬连成片,有马队不时在那片丘陵上冲下。
也能看见许多大周百姓,在突厥兵的驱赶下进出营地。
曹悍收回目光,看了眼张仁愿:“胡族南侵历来会以此法搅乱军心。只是不知,张总管后面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