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黎明之时,一缕晨光从远处山峦跃出,渐渐照亮大地。
安喜城头,负责宿卫城防的民夫刚刚轮换完毕。
一名背负弓弩的民夫打着哈欠站在墙垛后,努力睁大眼睛朝城外的突厥大营望去,他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不能打瞌睡,一定要时刻注意突厥人的动向。
当他的视线随着天光大亮变得清晰起来时,他愣住了,不敢相信的使劲揉揉眼睛。
远处连成片的毡篷一夜之间竟然全都不见了!
“突厥人退啦!突厥人退兵啦!”民夫激动地大吼,墙垛后的其他民夫也欢呼。
城外的几万突厥兵走的干干净净。
但很快,城墙上的欢呼声渐渐歇弱,因为他们看见了远处成片的汉人尸体。
那是突厥人撤走前留下的。
原本那些百姓,都是突厥人准备攻城时驱赶在前充当挡箭牌的。
他们都是定州易州一代的大周百姓。
城头上响起哭嚎声,不少民夫跌倒在地,嚎哭不止,那成片的尸体里有他们的亲眷。
定州司马姚崇匆匆登上城头,他已经好几个日夜没合眼了,昨晚还率人忙着拆除城中房屋,准备守城器械,没想到今早突厥人就莫名其妙地撤退了。
年近半百的姚崇手扶墙垛,黑白相杂的长须被风吹拂,一身官袍满是血污黑灰,肮脏不堪,清癯的面颊透露浓浓的疲倦感。
他是定州州府为数不多的幸存官员之一,率领安喜军民抵抗突厥大军攻城,坚守十余日,功绩斐然。
姚崇想不通突厥人为何退兵,安喜城被围的水泄不通,外界的丁点消息根本传不进来。
“姚司马快看,那边有一队兵马过来了!打的是大周旗帜!”
一个民夫惊呼起来,姚崇急忙顺着望去,果然看见远处旷野里,一支二百余人的兵马缓缓朝安喜城而来。
一杆周军旗帜在风中猎猎。
姚崇凝目望去,发现这支兵马几乎人人带伤,马上驮着的,板车上拉着的,一瘸一拐相互搀扶着的,都是伤兵。
姚崇四处望望,城池四方除了这支兵马,空荡荡再无其他人。
待走近些,可以清楚看见,那些伤兵全都是汉人。
“组织民夫,携带兵器,随本官出城!”
姚崇急匆匆下了城头,很快,城中组织起两千靑壮,手持盾牌刀枪,列队整齐。
城头上安排岗哨盯紧四面八方,一旦有风吹草动马上示警。
满是刀劈斧砍痕印斑驳的沉重城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姚崇率领五百个民夫出城,其余人留守在城门洞,如果发现敌情以紧急关闭城门为主。
护城河早已被死尸阻塞,吊桥链锁也已被突厥人砍断,那二百多伤兵从吊桥上走过,姚崇率人在桥头迎接。
“奇兵总管帐下,斥候军曹将军麾下旅帅孟大年拜见使君!”
一个小校翻身下马,伸出一只胳膊动作别扭地拱拱手,他的另一只胳膊齐手肘处被斩断了,缠裹的纱布被血浸湿。
姚崇看看他的断臂,拱手道:“某乃是定州司马姚崇,并非州府使君。”
孟大年咧嘴道:“反正是当官的就行,我们斥候军在恒阳和古羊山与突厥人打了两仗,我和这些弟兄都是倒霉的,受了些伤,曹将军不让我们继续作战,让我们回安喜养伤。”
孟大年说话时唉声叹气,好像很遗憾不能继续跟随斥候军作战。
“你们和突厥人交手了?有多少兵马?”姚崇急忙问道。
“打了两场了,死了三百多个弟兄,还有我们这二百多倒霉受伤的。突厥人更惨,恒阳县城的四千突厥狗起码死了一半,又在古羊山伏击突厥三千骑军,也弄死差不多一半吧!我们斥候军一共有三千弟兄!”
孟大年眉飞色舞地说着,眼睛都在冒光,只是断臂处的伤痛让他时不时咧嘴。
“三千兵马就敢来救定州?”
姚崇满脸震惊,想当初定州万余兵马,被五千突厥先锋骑军在飞狐口打的丢盔卸甲,若非如此,定州也不会失陷的如此迅速。
孟大年不以为意,昂着头道:“这算啥!知道我们曹将军是谁吗?那可是武举魁首,圣人钦点的游击将军曹悍!曹将军率领我们夜袭恒阳城,伏击古羊山,大获全胜!恒阳城里的屯粮被我们一把火烧光,要不你以为突厥大军怎么会突然撤军!他们没粮食吃,再不走要被饿死啦!”
“曹悍。”姚崇皱眉思索片刻,隐约觉得听到过这个名字。
只是武举在最后关头时,突厥人已经兵临城下,哪还有功夫去顾及神都的消息。
“孟旅帅可有曹将军的符令文书?”战争并未远去,姚崇不得不谨慎些。
“带着嘞!”孟大年从怀里掏出一团沾血白布,上面用炭笔写了封书信,还加盖了血红的印鉴。
姚崇仔细阅罢,大意是说,请安喜城里的官员帮忙照顾这些伤兵,然后派人向真定传讯,就说突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