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贾蓉心情愉悦地从荣国府回到了宁国府当中。
贾母在这种家宅大事上果真是丝毫都不含糊的,只想着赶紧把对家族的损害性降到最低,最好是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一个人头上,那么这个人大概率只会是贾珍了。
毕竟他是当事人兼犯罪嫌疑人,除了他,没人能够背得起这个黑锅。
半个月后。
一应卷宗,摆在父子俩之间的桌面,随意浏览了一番,贾珍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贾蓉捏紧拳头,痛心疾首地说道:“老爷,这刘御史太嚣张了!完全不把咱们贾府放在眼里!他说,他原是西城的巡城御史,咱们在西城,老爷犯下的事儿,他有权力上奏,说是要直达天听呢!这如何了得!”
贾珍狐疑道:“此事果真属实?你如何得知?那杀千刀的刘海东真要参我一本?”
“何止是一本?是好几本啊老爷!”贾蓉指了指屋外,咬牙切齿:“说来也是机缘巧合,刘御史见了我在家中藏书颇多,便加以赞赏,许我到他书房拜见,期间有客来,我见了这卷宗,吓得昏了头,好在记性不错,回过头来便抄录了一份,马不停蹄地回了府,老爷,儿子如今可是念叨着您的安危啊……”
贾蓉愁眉苦脸,愤愤不平,但是又毫无办法,这演技,可以拿一个小金人了。
贾珍信了几分,他想破头,都不不可能想到会是贾蓉这个亲儿子在算计他,即便贾蓉斗倒了王熙凤时,贾珍都不当一回事的,只是觉得他多管闲事了些。
父子之间尚且没有隔夜仇,贾珍再怎么不是东西也不至于怀疑到贾蓉头上来。
脸上颜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人都是复杂的,贾珍在家里是霸王,可在被尤三姐破口大骂、挖苦讥讽之时,他却也马上脸红,落荒而逃。
也就是说,贾珍背地里是肆无忌惮,可是在人前,他还是有羞耻心的,那么多不法事件,被亲儿子无意间给知道了,这一张老脸啊,全给弄丢了,以后在儿子面前还怎么直得起腰板来?
同时心里又担心,他不过是勋贵之后,有爵无权,若是真被个御史参上一本,削掉爵位岂不是大大的丢人现眼?
这种荣华富贵和权势,他不想丢的。
“这可该如何是好?”贾珍焦急。
“唉……”贾蓉唉声叹气,论心机城府和社会经验,贾珍拍马也比不上两世为人的他:“再聪慧,我也只是孩子,当日那刘御史的好友秦郎中也在场,到底是发现了儿子这个举动,便私底下说:倘若老爷愿意亲自去刑部走一趟,他便会让好友在中间斡旋一二……保证老爷平安回来。”
“嗯?”贾珍阴沉道:“这事儿真要牵扯到刑部去?”
贾蓉苦口婆心:“老爷,官场的关系网,您难道不比儿子明白么?咱四大家族能够官官相护,凭的就是这样的关系网,那秦郎中是个厉害的,和刘御史乃是同年进士,关系再好不过。
再者,儿子也是有些私心在内的,咱们同族人,既要有难同当,也须维护自家的门楣清誉。”
贾珍不安起来,难道是有人在背后抓自己的把柄,送到了秦业跟前?
秦郎中再请刘御史出面?被弹劾这事儿是难说的,可能就此倒台,也可能无事……大不了去求西府的二老爷贾政,请他和王子腾帮忙说情,然后多送点东西给内相戴公公,让刘御史的奏折卡在司礼监……最后慢慢收拾他……
“蓉儿,你只需晓得,这是刘御史胡乱诬陷我,指不定是他背后的主子和我之间有什么恩怨,比如他家亲戚和我家奴才争夺田地房产之类的。这回你做得很好,此事老爷我必定是能摆平的。”
贾珍口气坚决,霸道异常,对贾蓉此等“冒死行为”也深为感动,破天荒地给了贾蓉二百两银子,绸缎十五匹,随即便急急忙忙地吩咐喜儿、寿儿到戴公公府上送礼,自己又去西府求情。
把几匹绸缎扔给立楮等几个小厮,贾蓉虽面无表情,心里却阴沉沉的,他原本打算,整治贾珍的同时顺带摸一摸秦可卿的真实身份,哪里想到贾珍如此不配合,那就别怪他做得更狠一点了。
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不会一开始就让矛头都指向自己,多少内阁大臣的官斗、君臣斗,都是拿年轻的御史、给事中出头,令这帮小弟嗷嗷地向前冲,莫不如是。
贾蓉也决然不会让自己摆在明处,敌明我暗,才好准备无数后招。
一场猛烈的暴风雨,要来了。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可是迪迦还在吃面……
正当贾珍惴惴不安之际,贾蓉却风轻云淡地找上了自己的便宜婶婶王熙凤的小院子。
对于王熙凤这个“脂粉英雄”,贾蓉是半佩服半同情的。
佩服她办事利落,同情她做了王夫人的棋子而不自知。
女人也是分类型的,像王熙凤这种女人,强势、刚性,哪怕做错了事,也很难去认错,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是错的一方,拈酸、要强、得理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