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顾全里子才最重要。
但扶苏可以放下脸面,却不能不防着这一切都是阴谋的可能。
整个帝国境内,要说哪里是长公子派系势力最薄弱的地方,毫无以为就是出巡车队。
这一亩三分地里说话最有分量的是皇帝嬴政,其次便是丞相李斯和已经官复原职的中车府令赵高。
这三位哪个都不会偏向长公子派系。
在嬴政病重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李斯突然来密信通知扶苏悄悄的赶去车队给自己老爹处理后事,这事乍一看……哪怕是乍一看都不怎么合理。
因为扶苏无望皇位这件事是全天下的共识。
赵高这么认为,李斯这么认为,甚至扶苏自己,以及整个流沙都这么认为。
这种情况下,突然跟扶苏说皇帝选他继承皇位,谁信啊?
要是李斯大大方方的将始皇帝遗诏昭告天下,那这事当然板上钉钉,毫无疑问,扶苏也不会有任何质疑。
但偏偏李斯不能公开。
不能公开,就难以取信,很难不让人。
当然,就算扶苏怀疑,他也还是会来。
皇位不皇位的都先不说,亲爹的后事总不能不管,但他肯定不会按照李斯的安排的那样独自悄悄赶过去。
但他肯定得带上足够的人手以确保自身的安危,而人一多,就别指望能隐瞒住他们的行踪。
一旦扶苏离开北地,朝出巡车队那边赶过去的消息传开,所有野心家都会第一时间猜到车队发生了什么。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预测,事实未必真的如此发展。
但李斯和赵高都清楚的是,事实肯定不会如李斯所想的那样发展,总会闹出各种各样的意外。
当然,李斯还有一种选择——押后公布皇帝遗诏的时间。
直接全程瞒住所有事,直到车队以预定行程完成巡游,返回咸阳后再召扶苏回都继位。
或者干脆在车队行经上郡时通知扶苏。
这样安排,大概率就能避免皇帝驾崩的事早早暴露而引起的朝局动荡。
但……意义不大。
因为对赵高和李斯来说,问题的关键从来不在于朝局动荡。
这不过是个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借口而已。
李斯点了点头,并不反驳赵高的质疑,“赵府令说的没错,我的安排未必能顺利实施,但你的想法,却更为危险冒险。”
这话就说的很直白了,李斯直接揭穿了自己之前佯装不知的事实。
“就算要赌一把,我也更相信自己。”
“冒险?”赵高闻言却提出了反驳,苍白阴柔的脸上浮现自得的笑容,“我和李相国的看法正相反。”
“我可一点不觉得冒险,更不觉得危险!”
不等李斯回应,赵高立刻开始说起自己的计划:
“皇帝立下的诏书在我们手上,代表皇位传承的符玺也都在我们手上,十八世子胡亥眼下也就在车队之中。”
“只要我们矫诏称皇帝陛下传位于十八世子,立刻便能把一切坐定为事实。”
“然后再诈称皇帝遗命,给长公子扶苏编织网罗罪名,逼他认罪自尽。”
这一连串计划,乍一听彷佛是幻想时刻。
篡改皇帝遗诏,改立幼子继位,还想逼杀扶苏……这一连串操作,任谁知道了也会说赵高是冒险,甚至说他是在作死。
李斯也是想也不想的就拂袖压着嗓子冷喝道,“赵府令,你这是在找死!”
但赵高不以为然,很自得的反问道,“李相国,你好好想想,到底是照我说的做是找死,还是放任扶苏继位才是找死!”
李斯脸色阴沉,不发一言。
赵高的计划乍一听确实很疯狂很冒险,但仔细一琢磨其实可行性不低。
帝国朝廷的最大特点就是皇帝至高无上,或者说嬴政至高无上,一切权力尽归于他一人之身。
因此,帝国不存在任何意义上的权臣,沾边的都没有。
谁也没有越过皇帝操弄权术的资格和本事,国师古寻不行,丞相李斯不行,赵高就更不必说了。
但这一切都是构建在嬴政安然无恙这个前提之下的。
因为有嬴政的镇压,所以没人能,没人敢,也没人想到操弄权术。
可要是嬴政驾崩薨逝,失去了他这个始皇帝的压制,国师古寻又不在,李斯和赵高其实就具备了操弄权术的基础。
而且出巡车队也是操弄权术的绝佳环境。
嬴政遗诏和皇帝符玺都在赵高手里,随行百官全都受李斯命令,他们俩只要联手,在出巡车队内就是能呼风唤雨,说什么就是什么。
哪怕事情办得一望而知的有问题,也没人敢质疑——或许有少数胆大耿直的,但少数派掀不起风浪。
等到车队返回咸阳后,两人联手一举将胡亥推上皇位,把生米煮成熟饭,一切尘埃落定,就更没人能改变事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