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蝉鸣。
满天满地的金黄。
沟通大明南北的千里大运河,两岸杨柳依依,绿水碧波。
从两岸水稻田里,有沟渠连通到运河边上。
潺潺细水,从水稻田里,流入到运河之中。
这是夏收在即,水稻田需要清空积水,承接烈日的暴晒,为最后的成熟收割做准备。
而这条功在千秋的运河,年复一年的,发挥着它那卓越的功效,被万世之人称赞。
然而,它的建造者,却背负着万世骂名。
得了一个坏的不能再坏的谥号。
亦如始皇帝,焚的是鬼力乱神、邪典祭祀的书籍,坑的是那些妄图颠覆大一统的人。
却被一句四字,给按上了一个暴君的名声。
永远没有完美的制度。
一个庞大的体系,需要坚守被证实了的优点,也要及时革除腐朽的弊端。
如此,才能得以永驻青春,富有活力。
也唯有如此,才能民有信仰,族有希望,国有力量。
运河边上的官道上。
平坦得直通地平线。
一行队伍,驾马而行,不过十余人。
领头之人,身穿一袭青袍常服,面目黑黝,手掌生茧的七品小官儿,如同农夫一般。
小官儿骑在马上,撸起裤腿,挽着袖子,姿势很不错,看不出生涩,倒像是久经御术。
在其后,两名师爷,同样一副农夫打扮。
再往后,则是两班一十三人的差役,身穿青皂吏服,足蹬马靴,腰佩快刀。
被护在队伍中间的几人背上,背着个大包袱,鼓鼓囊囊的,却让人看不出是什么。
周围的差役,目光带着些紧张,不时的看向四周,以及身后尘土飞扬的官道。
队伍走的很快。
万高的心中有些急躁,也有些不安。
江都城就在眼前,不过三五十里地,按着现在的速度,天黑落下城门前,他就能入城。
但是此时的他,却有些纠结,有些胆怯。
不知自己入了城,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前方的官道上。
同样升起一道烟尘。
整个队伍不由一紧,两名差役,驾着马从后面冲到了前面。
手已经压在了快刀刀柄上,目光警惕的看着纵马而来的那人。
“大人!”
“御史大人!”
“江都城的消息。”
来人同样是骑着马,腰佩着快刀,挂着一块两淮巡盐御史的衙门官牌。
看清了来人,挡在万高前面的两名差役,赶忙向着两侧,让出中间的路来。
队伍的速度,也逐渐缓了下来。
“万大人,江都城消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衙门,前几日召集两淮盐商,已替朝廷募捐三十万两白银,供给南疆大军征伐。”
从江都城而来的两淮巡盐御史衙门的差役,到了队伍前,翻身下马,一个健步到了万高马前,单膝着地,手捧着一卷文书。
万高坐于马上,弯腰俯身,取过文书,翻阅细看。
众人静候在侧。
良久。
万高长叹一声。
脸上阴晴不定,布满阴霾。
“三十万两?”
在其身后一名年长些的师爷,稍稍上前,小声道:“大人,三十万两应当能支撑南疆大军,到夏收了……”
如今,国朝上下,对南疆征伐,皆有关注。
知道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于是这位师爷,才有此一说。
他所想的,与当日叶英发在转运司衙门里想的,一般无二。
三十万两,能撑到夏收。
只要夏收开始,南方诸省就能源源不断的,输送钱粮军饷,供给南疆后面的征伐。
皇太孙在朝堂上,掷地有声的两百万两,上上下下并没有多少人看好。
万高冷哼一声,手中的文书,被握成一团。
另一位师爷,赶忙上前,拉了一下同僚:“三十万两虽能支撑南疆征伐,但事情却不是这么简单的。”
说完,他看向御史大人。
万高偏头,看向正值日头最毒,却还在田地里务农的百姓,冷声道:“南疆征伐,国事当前,讨价还价,蝇营狗苟,这才是如今两淮的矛盾所在。盐商重利,不思报国,你们且看着,太孙决然不会拿了三十万两,就此满意!”
差役们不懂御史大人的话。
但两位师爷,却大概是懂了一些。
按着御史大人的话,说到底,皇太孙来两淮募捐。
就不会为了募捐。
说不得就是一场试探。
在朝廷有需要的时候,两淮的这些盐商,会做出何种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