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丹水,最高兴的莫过于奢奴和宋圭。当听说聂嗣准备离去,奢奴回到府中便指挥仆从开始收拾东西,那摸样,仿佛在逃难一样。其实倒也不怪奢奴这般样子,实在是灾民群聚丹水,让他内心很没有安全感。
更何况,自家少君抑制不住自己的怜悯心肠,三番两次出手帮助灾民。在奢奴看来,这灾民和他们聂氏可没有半点关系,根本就不应该去管这种烂摊子。
好在,少君终于认清现实,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小心点,这竹简可是宝贝,小心安置在箱子中,要轻拿轻放!”
“那对金瓶价值不菲,你们仔细些!”
庭院中,奢奴提醒的声音一刻也未断绝。
聂嗣负手立在廊下,平静地看着仆从们收拾行李,整个人大脑放空了一会儿。
宋圭去城中处理后续的事务,明日会与他们会合,一起赶回雍州。
既然得知了那位义阳王准备谋反,聂嗣也不会继续留下来等死,走的迟了,说不定会丢掉一条小命。
“少君,可需要置办些什么,带回栎阳?”奢奴走到他身前询问。
“什么意思?”聂嗣不解的看着他,听奢奴话中的意思,他回去还得带礼物?
奢奴也只是例行一问,没想到自家少君好似什么都不懂一样,遂解释道:“少君离家已有年余光景,此番回去,族中兄弟姊妹定会寻时间上门拜访少君。少君乃是大宗少主,若有旁支兄弟拜访,是要回些礼的。”
“这些礼也不必太过贵重,少君的心意到了,他们自然也就明白了。”
闻言,聂嗣恍然。他倒是忘记了这些,“你看着置办吧。”
“唯。”
奢奴躬身退下。
旋即,聂嗣回了正房收拾东西。虽说竹简帛书等贵重物品,奢奴已经提前向他报备,并且收好。但他自己也有一些东西收着,需要他亲自整理,随身携带。
大抵的几样,都是他自己闲来无事,动手制作的小玩意。例如,刻着数字的木牍,画着萌图的帛画,还有一些记载在竹简上的随笔记录。
轻轻的摩擦着竹简的毛边,聂嗣看着上面记载的几条赈灾要记,脸上露出些许失落,旋即将其丢进火盆中。
那些,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半个时辰后,奢奴置办东西回来。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公羊瑜和荀胤二人,说来也巧,奢奴出去置办东西,恰巧碰上公羊氏和荀氏两家的仆从。
由于三家少君相识,他们仆从之间关系也甚为亲善。闲聊之下,得知他们都准备不日离开丹水。得知消息的公羊瑜和荀胤不约而同的来到聂嗣府邸。
“伯异,家中无酒,你可别怪我。”
三人落座,奢奴奉上热汤,领着公羊氏和荀氏的仆从离开。
公羊瑜摆摆手,“说这些作甚,书院同席们,谁不知道你聂伯继为了赈济灾民,拿出数百金购粮。我虽好酒,可却不是不通情理之辈。”
他很清楚,经过一番赈灾,以往钱袋丰厚的同席们,早已变成了穷光蛋。
聂嗣笑了笑,言道:“我原以为,你们应该早就离开了才对。”
“终究还是意难平啊。”荀胤放下陶碗,不甘心道:“若是将赈灾看作一场战争,那么我们都是逃兵。不战自溃,畏敌而逃,着实令人蒙羞。”
公羊瑜轻哼,似是对荀胤的话不以为然。
“若是依你所言,我们确是逃兵。只是我们虽是逃兵,可我们却和敌人撕杀过,相比较那些按兵不动的鼠辈,我们上对得起皇天后土,下对得起圣贤教诲。”
面对这番话,荀胤很清楚公羊瑜在骂谁。只不过这次,他却没有反驳,事实摆在眼前,说其他的都是废话,只能忍气吞声。
“我说二位,这马上就要分别了,你们能不能想着对方的好,忘记对方的不好。说不定,此番一别,我们便再无相见之日了。”聂嗣苦笑着劝解。
他对公羊瑜和荀胤的不合,算是看通透了。有些人,天生就是不对付,明明事实摆在眼前,但是观念什么的还是难以达成一致。或许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坚持吧。
公羊瑜讨厌不作为的朝廷,荀胤则对朝廷的不作为感到心寒,可却不会讽刺朝廷。
说起来,聂嗣的一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时代,友人相别,若想再见面,可不简单,有的人一别就是十几年。甚至,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没了。
“呸呸呸。”公羊瑜哼道:“伯继,此等丧气话莫要说了。再者,我们三人相距可不远,若想再见面并非难事。”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聂嗣和荀胤都在雍州,公羊瑜所在的上洛郡与聂嗣所在的华阳郡毗邻,近得很。
荀胤颔首,“不错,伯继可别胡说,日后相聚,可得再辩。”
兴许他自己也清楚,这离别之时,不谈让人心塞的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