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骤然猛缩。
“原来,你费尽心机将义阳王引来入云山,是为了水淹十万叛军?!”甘瑢不可思议的说。
“不然呢?”聂嗣道:“我们脚下的这条河,虽然水势不如丹水,但是我早已让聂垣率众堵住河口,十二月多降雨水,雨势虽小,但是却连绵不绝,一直下个不停。一旦河口决堤”
“商县将会变成泽国!”甘瑢咬牙切齿,提他说了出来。
这个时代的城池,尤其是山岭之地的城池,大都建立在河水冲击出来的平原侧畔。
上洛郡的上洛城、商县建立在丹水侧畔,卢氏建立在洛水侧畔。
要知道,丹水途经之地,皆是地势低洼之地,河流起源高山,流向盆地。
一旦聂嗣所说的河流决堤,洪水必将会顺流而下,瞬间注入丹水,到时候水势暴涨,必将会彻底冲垮商县周围的所有良田。
甚至,洪水会进入商县,冲毁民房,致使百姓受灾!
“伯继你你怎么能这么做,这岂不是草菅人命么。”荀胤结结巴巴的说着,目光中倒映的那个身影,仿佛不是他在丹水书院所认识的那个人。
“草菅人命?”聂嗣冷笑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荆州草菅人命,是谁借着灾民举兵祸害百姓,是谁利用瘟疫残害百姓。”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雍州避免这样的惨剧发生。我知道,你们都在想,反正已经断绝了叛军粮草,他们已经退了出去,何必多此一举。”
“可是你们别忘了,叛军能攻打雍州一次,难道他们就不能攻打第二次吗?到时候,难道你们以为,我们还能故技重施吗?”
“或者说,你们打算依靠朝廷解决叛军?”
致命的问题,一次又一次重击荀胤和甘瑢心脏。
事实摆在面前,让他们无言反驳。
聂嗣想的是一劳永逸,将叛军彻底打烂,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窥伺雍州。
荀胤和甘瑢则只是单纯的想要击退叛军。
从聂嗣的行事手段来看,谁对谁错,无法评估。
故而,听了聂嗣的一番话,荀胤和甘瑢保持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聂嗣的出发点是好的。这一点,无可指责。
尽管,过程和手段并不是他们能接受的。
聂嗣并没有打算将他们二人说服,只是接着叹息道:“我知道,让士卒作为诱饵,不顾商县百姓死活,有违天道。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知道,如果不彻底击溃叛军,他们将会一直威胁我的家人,威胁华阳郡的父老乡亲,威胁整个雍州!”
“如果他们化作了厉鬼要来索命,我聂嗣一人做事一人当,愿意一力承担!”
“只要能保护雍州,保护百姓,哪怕将来万鬼噬心。我聂嗣,无怨无悔!”
言罢,聂嗣大踏步离去,留下甘瑢和荀胤在原地站立。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耳边传来澎湃水声,俩人瞬间惊醒。
他们立在崖上,看着下方渐成猛兽的滔天巨浪,心中十分复杂。
不远处,隐约能听得见嘈杂的呼救声,星星点点的火把在一瞬间仿佛被一股狂风吹灭。
“不择手段。”甘瑢仰头叹息,“他到底还是骗了我们,其实以这般水势,就算叛军不来入云山,他们也会损失惨重。”
荀胤苦笑道:“其实没有多少区别,作为诱饵死去的上千士卒,在商县上万百姓面前,毫不起眼。”
又是一番沉默。
甘瑢道:“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荀胤惆怅道:“虽然我知道他这么做是罔顾百姓性命,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只有这么做,才能让雍州免受叛军之苦。”
在这件事情上,很难分得清谁对谁错。
他们既心痛聂嗣的冷血,可又佩服聂嗣的胆识责任。
换做他们,绝无可能有这般气魄。
甚至说出万鬼噬心这种话。
这一刻,甘瑢有些迷茫。不是因为前路迷茫,而是因为自己的心迷茫了。
他知道聂嗣这么做不好,可是心底却又觉得似乎能够理解。
“其实,伯继现在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荀胤苦涩道:“他要一力承担这种责任,背负骂名。”
甘瑢恍然回神。
是啊,伯继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他才是最体恤百姓的人啊!
此刻,他的内心该是多么的痛苦煎熬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聂嗣此刻正在河口讲故事。
“我知道一个人,曾以八百壮士大破十万大军,且并未利用水势,只以兵锋之厉!”
“大兄,那人是谁?”聂垣急忙追问。
聂嗣一笑,说道:“他叫张八百!”
张八百?
聂垣暗自嘀咕,他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聂嗣偷笑,现在他以千人大破十万叛军,他日若是有幸名扬史册,后世的人会不会称呼他聂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