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让濮崟颇为满意,聂嗣才学十分出众,先圣言辞张口便来,个中深理也能理解透彻,且有自己独特看法。其变通之智,远超当年的范瓘。
“难怪光禄大夫曾对吾言,梓材栋梁出丹水,公羊荀聂谁争先。今日一见,名副其实,果真不同凡俗,可赞!”
聂嗣谦逊道:“嗣不过初窥学海,万万当不得光禄大夫如此称赞,心下不胜惶恐。”
濮崟呵呵一笑,忽然瞥见聂嗣腰间玉佩,当下笑着道:“你莫要在吾面前谦逊,吾观你腰间玉佩甚为眼熟,倘若吾没猜错,那应该是范瓘的心爱之玉佩吧。”
闻言,聂嗣颔首。
“范瓘将此玉佩赠予你,实则便是承认你是他的得意弟子,且有传其衣钵之意啊。”濮崟感慨道。
这一点,聂嗣却是没有想过。范瓘赠他玉佩之时,他只是认为范瓘以此当作临别之礼,给他留下念想。
便在此时,骊姬开口道:“既是范夫子心爱玉佩,想必寓意定然深远,本宫倒想冒昧一观,不知聂卿可方便?”
这却是骊姬的用心良苦,看着姒泓一直不说话,骊姬也是干着急,只能以此来插入话题。否则今日见面便没有意义,她也希望姒泓能赶紧主导这场谈话。
对于骊姬的要求,聂嗣心中颇为排斥。这松下卧鹿玉佩,他十分喜欢,每每燥怒之时,只要看见这只玉佩,他便能想起范瓘的嘱咐,从而静心宁神。
“这是臣的荣幸。”聂嗣取下玉佩,双手奉上。
事到如今,再怎么不愿意,他也只能答应。
见状,骊姬朝着身后面戴轻纱的宫装女子吩咐:“胭儿,去吧。”
“唯!”
宫装女子莲步轻移,片刻便至聂嗣身前。
当她看见聂嗣双手之上的那只玉佩之时,顿时僵在原地,掩藏在轻纱下的冷艳容貌露出一抹惊疑之色,一双美眸更是不敢置信。
松下卧鹿。
没错,就是这只玉佩!
她非常的笃定,这绝对是那只玉佩!
难道眼前人便是那夜的登徒子?
她原以为,找一只玉佩如同大海捞针,她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找到那个人。
没想到,竟会在此地看见。
聂嗣低着头,双手奉上玉佩。他早就看见宫装下摆在眼前飘荡,可却时时不见那宫女将玉佩取走,心下不由得疑惑,当即抬头看去。
这一看,仿佛让他回到了河东那一夜。
虽然她带着轻纱,可是她一身的宫装已经出卖了她的身份。其次,轻纱非黑纱,他能看清她掩藏在轻纱下朦胧的容貌。
就是她!
相比较那一夜的昏迷,他只能看见沉睡的佳人。眼前的佳人却是一副活力盎然之况。
尤其是她露在轻纱之外的眉眼,更是让聂嗣惊艳。那一双眸子,彷佛内蕴繁星,钟灵秀气之所在。只一眼,便叫他再难挪移视线。
“咳咳。”骊姬见他们迟迟未动,不由得轻咳一声提醒。她心中也是好笑,这聂嗣容貌确实出色,竟让她的贴身宫女一时不能自拔。
俩人瞬间惊醒。
她取了玉佩,转身便走,心中却是暗想:他没认出我,没露出破绽。
聂嗣也是松口气,暗自思忖:她没认出我,没露出破绽。
其实,骊姬并不懂得如何欣赏玉佩,她只是故意打断濮崟和聂嗣的谈话。这一点濮崟深知,是故他没有再开口说话。
骊姬则从宫装女子手中接过玉佩,同时,调侃道:“胭儿,看上他了?”
“没有,奴婢伤势还未痊愈,故而有所恍惚。”宫装女子低首轻言。
骊姬也没在意,取过玉佩观察。
当下,殿内便安静下来。
这个时候,姒泓再次开口说话。不过这一次,他语气颇为哀婉,蕴含不平之意。
“聂卿为朕,为朝廷立下大功,然则朕却不能予聂卿厚赏,实乃朕的过错呀。”
闻言,聂嗣眯眯眼,神色稍稍变化。
这句话乍听没什么毛病,因为他自己确实没有被厚赏。可是细细思量就会发现大问题,很简单,自己为什么不能获得厚赏?
这件事情聂嗣清楚,因为他父亲在朝中不偏不倚,没有投靠邓亥和柳齐,所以他自然无法获取厚赏。
可是他一旦说出来,那意思可就变了。
而且,他很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不论他怎么说,天子很可能会扯上邓亥和柳齐,并且告诉他,他的封赏都是邓亥和柳齐做主,这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如此一来,天子一定会暗示他邓亥和柳齐专政,乃是奸臣!
到这一步,他猜测天子一定会言辞拉拢于他。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他能不能接受天子的拉拢?
甚至,是否要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