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我们还要打得什么时候啊?”亲兵抱怨道:“怎么打都打不赢,前几天还有饭吃,现在只有粥喝,再过几天我们是不是要吃野草。”
亲兵端着满是缺口的陶碗,里面盛着和水一样的粥,他小心翼翼的沿着碗口舔舐着食物。周围饥饿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一碗和水一样的粥,充满侵略性。
哗啦啦!
亲兵干净利落的吞掉,他担心自己不吃,会被饥饿的兄弟们直接抢走。
窦蔑无法回答亲兵的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便在此时,一名士卒忽然找到窦蔑。
“校尉,有个姓蔺的找你。”
姓蔺?
城内,军中大营和民居已经混合在一起。普通的百姓早已从外城墙根逃到内城,没人愿意留在这里等死。
“仲柔,果真是你!”窦蔑见到蔺琅显得很高兴,果断上前将他迎进自己的营帐。
窦蔑年近三十,曾是太学旁听弟子,与蔺琅相善,后入职军中担任校尉。
“窦兄。”蔺琅抱拳,他的余光看见窦蔑身上的伤口,不禁蹙眉道:“窦兄,你这身伤?”
“害,不提也罢。”窦蔑兀自坐下,端起案几上的清水仰头一饮而尽,紧跟着便问道:“如今战事焦灼,你不躲在家中避祸,来此作甚?难不成,是来帮我的?”说到最后,他被自己逗笑。很显然,他也觉得自己苦中作乐显得很可笑。
“不错,我是来帮你的。”蔺琅大大方方的承认。
闻言,窦蔑扑哧一笑,“你?”
“我说仲柔,非是我目光狭隘,只是你不行吧。虽然你会些搏击剑术,但这可是上战场杀敌,一个不小心,你就会被利箭射死,还是算了吧。你能来和我说这些,我已经很高兴,还是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城若破,我会死,但你却有机会活命,要珍惜。”
“呵呵。”蔺琅浅笑,旋即上前两步,走到窦蔑身前蹲下,如此近距离,蔺琅能闻得见对方身上的血腥味道。
“帮你,不一定要上城墙杀敌。”
“何意?”
“窦兄,你觉得自己还能守多久?”
“问这些作甚?”
“你且说来听听。”
窦蔑沉吟一下,老实道:“我的部下所剩不多,别的营情况肯定也不好,金明门最多只能守七日吧。”
七日,这已是他能给的最大限度。如果联军攻城的强度一直如今日一般,他们根本守不了七日。
“那七日之后呢?”蔺琅看着他的眼睛,“七日之后,窦兄何去何从?”
“唯死而已。”窦蔑无奈一叹。
没有别的办法,城破只能死。要么被敌人砍死,要么自己抹脖子去死。
“窦兄,你可以不必死。”
“什么意思?”
“我说窦兄啊,雒阳外无援军,坚守下去没有任何出路。迟早有一天还是会被破城,你坚守于此,所求为何?忠?”
面对蔺琅的询问,窦蔑似是明白他想要说什么,回复道:“以忠而言,我可真不知道自己忠的是谁,天子乎?亦或大司马乎?不瞒仲柔,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守下去。”
蔺琅心道有戏,“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自己谋求生路呢?”
“仲柔,我知道你想劝我投降。可是城外的那些义军,恨不得将大司马碎尸万端,我若投降,只怕难逃一死。而且大司马说他们才是反贼,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窦蔑的迷茫,代表绝大多数的底层士卒。他们根本弄不清到底谁才是反贼。而且,赵无伤宣扬各路义军都是惨无人道的贼寇,一旦破城必然屠城。
“你知道聂嗣吗?”蔺琅问。
“知道,前两天就是他们打得金明门。”
蔺琅道:“我曾随聂嗣共击义阳王,我与他有旧,且蔺氏和聂氏乃是世交。”
话说到这里,窦蔑也不是傻子,他明白蔺琅的潜意思。
“仲柔,聂嗣真的能信任?”
“他未满二十便勒马封侯,天子御赐征西将军,怎会无信?况且有我在你身边,你担心什么?”
闻言,窦蔑麻木的心渐渐火热起来。他此前不投降,就是担心自己投降还是会被砍死。
现在有蔺琅作保,为什么不尝试一下?
搏一搏,说不定还能活命。
窦蔑抱拳道:“愿听仲柔差遣。”
蔺琅呵呵一笑,拉着他的手,笑着道:“不着急,我们好好的合计合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