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日子过得算不上自在,但若是让牛洪平心而论的话,在蒲坂当统领确实是一件清闲的差事,只用每月把人召集过来收些月钱,平日里下面大小势力的摩擦也只用稍作训诫就能摆平。不过对于整个河东郡而言,蒲坂这样的情况终究是少数,对于其他地方,比如河北城,那里的统领过的就是另一种日子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尽管数年前张燕以横扫披靡的态势猛龙过江般席卷整个河东郡,并撒下了替自己管理各地的诸多统领,但对于不少世家根基深厚的地方而言,也只是明面上的管理者从官府换成匪徒罢了,该走的流程还是照走不误——先是表面降服,施以小恩小惠,然后再以此为倚仗要挟,最后将派来的管理者彻底变成傀儡。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匪徒似乎比官府的人还要更容易对付些,有些官府来的人还要端着架子,但这些匪徒却是一个比一个主动。
所以当河东王家决定趁乱起势的时候,不论是响应还是成事,位于河北的分支都是最快的那一批。他们成事的方法也很简单,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只用前一天晚上稍微透露点风声出来,第二天早上那傀儡统领的手下便自会把人头奉上。
“所以,这就是你占领河北城的全过程?”
周平打量着面前这个一脸无精打采的老爷,尽管对方把手法描绘得一清二楚,但周平还是不能将他所描述的只手遮天与眼前人对应起来。
按照他的想法,能干出这种架空之事的人肯定是野心勃勃,精于算计的,就算他虎头蛇尾地出征后投降自己,也不至于这么痛快地就把这些事情说给自己听。他这么一说,自己肯定会有防备,而自己一旦有了防备,他就没那么容易翻身了。
现在周平能想出来的解释只有两种,要么是这人真心降服自己,要么是这人有自信,自信他就算把情况告诉周平,以他对河北县的控制,周平也奈他不何。而对于前者,周平自认为自己是没那么大人格魅力,不至于让对方纳头就拜;至于后者更是无稽之谈,现在他人在周平手里还敢这么挑衅,难道命不要了?
“对对,就是这些了。”
那老爷忙不迭地点头,搓着手看着周平。
“罢了……”
就这么问也问不出个一二三,具体还要实地看过才行,周平不打算在这事上继续纠结,他摆摆手,继续问道。
“那说说看你们王家的计划,具体如何,实施的怎么样了?”
就算现在明面上没有敌对,但自己已经和这个河东王家的分支起了摩擦,盟友之间尚且要掌握情报,更何况这个潜在的敌人呢。
“是!”
这个老爷可谓是知无不尽,言无不答,一通倒豆子之后,周平便将河东王家的计划了解了个一清二楚。而且除了王家占领河东郡的计划外,周平还意外地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张燕死了。”
议事厅里,听到这个消息从周平口中说出,与座众人无不露出震惊的表情。
“怎么会!?不是说这只是流言吗?”
“不是流言了。”
周平缓缓地摇了摇头,见周平这般郑重,众人纷纷沉默不语。其实从河东王家的举动就能看出端倪,若是没有确切消息,他们是不会这般起事的。
“若果真这样的话,牛洪那边就要做些调整了……”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刘疤眼,她摩挲着下巴道,听到刘疤眼的话,在场不少人眼中都闪过一抹喜色。刘疤眼话里的意思他们都很清楚,没了张燕,那牛洪便变得无关紧要,他们大可以越过牛洪,直接掌控蒲坂了。
明明几个月前他们还只能和另三家土匪一起挤在这片狭小的山区,而远方打过一场仗后,他们竟然要开始做接手整个蒲坂的准备了。这对于在场的大多数前山贼而言,都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话虽如此,但别急着高兴,就在此时此刻,那王家已经占领了这河东郡的大部,而且看样子,他们是不会放过蒲坂的。”
周平给众人倒了盆冷水,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有些严肃道。
“河北县那批人是第一批,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批,只要这王家的野心还在,这场仗就远没有打到头。”
说着,周平向身边亲卫的示意,那亲卫立刻取了张地图过来。这地图不是他们所用的蒲坂地图,而是整个河东郡的大地图。南北狭长的地图上,蒲坂蜷缩在最西南的角落里,而它的周围,已被尽数涂红。
“河北县,解(hai)县,还有更远处背靠三门峡的大阳,以及郡守所在的安邑,这些地方都已经是王家的地盘了。”
随着周平在地图上指点,众人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放松瞬间转至严肃,然后一点点凝重了下去。
“可是,咱们不是已经打败了河北的进攻吗?”
看了眼提问的刘疤眼,周平摇了摇头。
“蒲坂贫困,尚且能拉出这么多人,那河北一有世家深耕,二无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