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取了这天子与民约法三则,只略略一看。
里头倒是通俗易懂。
无非是确立民财不得随意夺予,非罪不得诛灭之类的话。
弘治皇帝本是宽厚的天子。
对此,倒也深以为然。
只是再之下,竟是要天子与百官至太庙,共同盟誓
这
弘治皇帝脸色一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方继藩这个小子,有些过火了。
当然,弘治皇帝也不至立即大发雷霆,而是淡淡道:“这东西,倒是稀罕,诸卿,朕有些乏了,卿等退下。”
“是了,还有,方卿家,暂时留一下!”
刘健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不知方继藩的章程之中,到底什么内容,却见弘治皇帝脸色阴沉,心里却是嘀咕起来。
姓方的这狗东西,又想了什么主意,卖他的房?
这家伙真是什么昧了良心的事,也做得出啊。
不会真如此吧,这样说来,岂不是这宅邸的价格,要涨到天上去了?
所谓春暖鸭先知,方继藩这厮的鬼主意,实是太多了,完全没有任何的底线。
这更让人心里打鼓了。
今日回去之后
大家各怀心事,各自行礼,而后告退而出。
弘治皇帝又侧目看了萧敬一眼。
萧敬朝弘治皇帝勾起嘴角,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弘治皇帝严厉的道:“朕不是说过,朕乏了,你也退下!”
萧敬心里委屈,开始没让自己退啊,就算是乏了,那也是奴婢伺候着陛下就寝才是,可他哪里敢解释,忙不迭的躬身告退。
弘治皇帝随即,背着手。
方继藩也被这气氛吓坏了,忙拜下:“儿臣万死之罪,儿臣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儿臣诶呀,脑壳疼请陛下速速召太医。”
弘治皇帝依旧背着手,他脸色格外的可怕,踱了几步,方才伫立不动,又似是沉吟良久,突然不客气的道:“方继藩,你可知道,你上的这章程,是何意?”
方继藩倒是有点害怕了。
平时浪的太厉害,谁料,今日踢到了铁板上。
他忙道:“不不知道,儿臣随口瞎说。”
弘治皇帝:“”
他算是彻底服气了,奏请是他方继藩所奏,章程也是他方继藩所上,现在问起他来,他二话不说就认怂了。
本来还以为,方继藩会据理力争,谁知这小子
弘治皇帝脸色稍稍好了一些,而后,他手指着金銮之上的匾额:“你抬头来,仔细看看着写着什么?”
方继藩抬头,又垂下:“敬天法祖!”
“不错!”弘治皇帝面色更是冷峻:“正是敬天法祖,这一块匾额,自太祖高皇帝以降,便一直挂在奉天殿上,你可知道,这是何意?这才是约法三章,何为天子,天子者,敬祭上天与祖先,祈求上天、祖先的福泽庇佑,并效法祖先的懿德嘉行!若卿非方继藩,上这样的章程,朕几欲认为,你是怀有不轨之心了。”
方继藩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忙道:“儿臣万死。”
弘治皇帝怒气稍平,语气温和起来:“朕敬天法祖,善待百姓,天下安定,何须与大臣盟誓,不与民争,不滥杀无辜,怎么,在你的心里,认为朕”
“不。”方继藩心里忐忑,咬了咬牙,道:“陛下乃圣君,爱民如赤子,只是只是”
弘治皇帝道:“你说!”
“儿臣不敢继续说下去了。”方继藩期期艾艾的道。
弘治皇帝抬头看着那敬天法祖的匾额:“继续说下去。”
方继藩便道:“只是陛下以为,太子殿下呢?”
弘治皇帝沉默了。
方继藩道:“太子殿下,性子比较鲁莽,咳咳这不是儿臣说的,这是儿臣听萧敬那狗东西说的。儿臣亲耳听见”
弘治皇帝:“”
沉默了片刻,弘治皇帝继续道:“继续说吧。”
方继藩道:“陛下固然是宽厚,爱民如子,太子殿下,亦算是聪敏,宅心仁厚。可是性格鲁莽,若是一旦太子殿下稍有什么疏漏,那么岂不寒了天下人的心,儿臣此举,并非是想要限制宫中,只是希望,陛下能做表率,而使子孙效仿。立下约定,便为祖宗之法,太庙之中盟誓,子孙岂敢逾越雷池,如此,如寿宁侯、建昌伯这样的人,才会踊跃出海,为我大明开疆土,发掘宝藏,富国强民,陛下广开言路,所以儿臣敢在陛下面前,上次章程,可若是他日儿臣斗胆要言,若是他日,陛下驾崩,儿臣就不敢说这样的话了。”
弘治皇帝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那个什么都好。
就是性子在弘治皇帝心里,都有缺陷的儿子。